01新将立威
永昌十四年冬,塞外的寒风日渐凌冽。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,牧草枯败、一
片贫瘠。
时隔两年,塞北封泰各部又蠢蠢欲动。每到冬近,居住于贫瘠土地上、耕地
稀少的封泰人的日子便份外难熬,非要进关内肆虐一番,方能度过一个稍丰盛的
年。
更何况,两年前十三城尽失的耻辱犹在,各部族也自这当头一棒中清醒过来
,才知道魏国如今已不是当年那朝纲不振、内乱纷扰的模样。年纪轻轻不足而立
的皇帝亲征,把争夺单于之位、沈迷酒醉灯红的各部一一击破,更是封泰国的奇
耻大辱。这两年年轻的淳维单于一统各部,便厉兵秣马,誓要卷土重来、一雪前
耻。
眼见著边塞日有小规模骚扰,各兵士也自心中升起一股焦躁之情。盖因如今
的大将军王慕飞,自视甚高却又武功平庸,乃是武将世家的世袭子弟,与三年前
屡吃败仗的王默乃是表兄弟,在军中素有「小王将军」之称。
如此为将者,眼高于顶因而刚愎自用,又围拢了一群也是世家出身的阿谀拍
马之辈,同臭相聚,又以种种阿堵物收买了一批贱狗心腹,更是搅得军中乌烟瘴
气。
当兵士都瞧不起为将者是,更是令行如狗屁,军纪滥如泥。本来大半年前数
名兵将联名上书,恳请皇帝撤了其职,谁知道半年过去,这事儿尚未成过眼云烟
,转手又将他提拔上来。武夫们不懂朝政,只觉朝中世家竟然能力压皇帝再用此
废物将军,都是憋了一股闷火在心,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联名之事是被他们英
明的皇帝抛诸脑后了的——两年前魏熙帝化名亲征,礼贤下士,屡破敌城,早已
在军中竖立了良好的君威,收获无数忠心耿耿。
所幸的是,与王慕飞一同被提拔的,还有新任的宣威将军乔云飞。
昔日燕城之役,飞骑校尉乔云飞之名仍犹在耳;其旧部更在此役后纷纷擢升
,仍有不少留于驻北军中。如今销声匿迹两年的乔云飞再获擢升,虽然只是小王
的副将,也令军中的老兵蛋子们稍稍安心,期盼不已。
却说这乔云飞副将,确确实实在新任之后便立了数威。眼见此际正是厉兵秣
马时节,到任便严厉地惩处了几个聚众开赌的,却也著著实实得罪了顶头的上司
小王。但凡有些见识的小兵,心中无不大感痛快,便连些吃饭端水问话的小事儿
,对他也是恭敬万分。只那些稍稍有阅历的老兵将们,心中暗自担忧:这乔云飞
望去不过二十几许,细皮嫩肉,虽则有之前的功名在身,一时半会儿那王慕飞不
能奈他如何,但日子久了军中作战安排、人员调派等各种事宜,恐怕真有隐患—
—端看当日各阶层兵将联名上书,也没将这姓王的给扳倒咯,可见其君宠之深,
以后的日子,说不得便要不宁咯!
此际一名兵士张雄,便是如此在心中算计。
这张雄原本仅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,前十年间外戚乱政,日子益发过得辛苦
。张雄便狠狠心仗著有几下功夫,投入军中,反正他是「一人吃饱、全家不愁」
的。正是因为在五湖四海流浪久了,也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嘴脸,做过小二跑堂,
当过镖师护卫,开过桥下卖艺场,自然也见多了人情世故。此时听著那几个私下
开赌的老油子随著军杖「嗯嗯啊啊」地惨叫,也不去瞧什麽热闹,自隔著一层层
围观者,衔著根长尾巴草剔牙算计:方才乔云飞巡视军杖,一见赌桌立时下令立
刻处罚,还叫来军中各众观刑以儆效尤。
待到王慕飞得到消息与亲兵赶来,那刑罚却是已经进行了大半了,当下脸色
就难看了起来。「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?」一声质问,竟是一点不顾同僚之谊
,官威十足。
那乔云飞却犹如没听见这话中的刺儿意,只是平静答道:「将军自然是将军
。只是这军令如山,这几人忤逆军令,公然聚赌,立时见罚,将军可有别的要加
罚的?」
王慕飞被他义正言辞地一堵,当下不好再在众人面前纠缠不清,按捺下怒火
不再多说。只是心头恨著乔云飞如此不知情识趣,竟然连自己的人都要找了茬去
!可见这是早有预谋、公然挑衅了。
原来这王慕飞本是一个眼高于顶的自大草包,又是在繁华帝都玩惯了的纨!
子弟,原本也没什麽花花肠子。只是偏袒心腹、兄弟乃是人之常情,又好面子,
久而久之,辖下便被弄得一塌糊涂。然而自那次联名弹劾事件过后,却是凡事都
埋了个分清「敌我」的影子,不免事事琢磨,此次起复,誓言要「顺我者昌逆我
者亡」。
张雄虽然坐在角落,这一幕也是看得清清楚楚。只见这乔云飞方才二十几许
,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,长得如黄花大闺女,比起王慕飞那十足的官威来,竟然
也丝毫不见退缩,倒是个有能耐的。他自不会随了大流搅入这二人的争斗之中,
此刻坐的远些,也是怕那些受刑者回头想起这丢脸的事来将围观的低级军士报复
一二。然而此分此际,他却心中隐隐觉得,这乔云飞恐怕是要占上风一些——当
然,皇帝老子怎麽想,还是两说的。
02亲兵
暗夜降临,朔风刻骨。营里众军士早就经过一日的操练,纷纷躲到厚厚的军
帐中休息放松去了。有那稍有些权势的,此际随了王慕飞早溜达到城中妓馆逍遥
;有那无权有势的,却也找个军帐中的低等军妓排解;只有那些无权无势的,此
际只有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,权且度过这短暂的睡前光景。
一柄柄木柴火把点燃、一堆堆篝火生起,白日里严肃又紧迫的操练氛围算是
稍稍松了一些。然而不多时便有各营帐传来呼喝,喝令众人熄火、睡觉。要知道
这一日日的木柴,也是有严格定量,不得多加浪费的。
于是,军营中渐渐安静下来,人畜不闻——只那站岗放哨的除外。
此刻这张雄便正搓著手、抖著脚,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一面心中骂娘。却
原来那换岗的夥计巴结上了王慕飞一个七拐八杆子的心腹的弟兄,便早早下了岗
跟著去嫖妓,却独留他在这处多站上一个时辰,自然是心下愤恨不已。一般来说
两人一队、站上三个半时辰便有人换班,但今日不巧,刚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