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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全本] 【群芳谱】(未删节全本) 作者:龟哥{2014.9.10}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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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群芳谱】(未删节全本) 作者:龟哥{2014.9.10}

作者:龟哥
字数:3131044


           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北方之战第001章楔子之一

  北国风光,万里雪飘。

  太行山下的一个山脚,这场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,整个村落都覆盖在
皑皑的白雪中,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小道上,缓缓行来了一个挑夫和一个推车人,
那挑夫身上的担仿佛很沉,挑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物什,压得挑夫肩上的担子弯
了一个月牙。

  行得一会,两人已走到一个路亭的旁边,挑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,只觉漫
天大雪,从这里走到山底村落中只怕还有几十里路要走,便对旁边的推车人说话:
「祈大哥,我们便到三娘酒肆中歇歇脚,再一气回家,可好?」

  推车人也不说话,只把车停了下来,也抬起头来看看天,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

  两人将挑担和推车径直停在酒肆外,掀开门帘,顿时觉得一阵暖气迎面而来,
酒肆中央放置着一个大火炉,火势正旺,熏的屋内一片暖和,酒肆中也已经坐满
了人,正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火炉周围喝酒取暖,不时传来一阵吆喝声和大笑。

  挑夫与周围的熟识打了个招呼,叫道:「三娘,快与我兄弟上一壶热酒,这
天只怕要冻死人了。」

  便与祁大哥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。

  「来了——」

  屋内间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,就见屋内间的布帘掀起,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
年轻妇人走了出来,这妇人生的却也有几分秀丽,唇红齿白,眉目流转,一双眼
睛清亮有神。

  妇人端着一壶刚刚烫好的热酒走过来笑道:「祁大哥,霍二哥,你们来了。
快,坐下热热身子吧。」

  说完便将酒水给两人满上。

  霍二哥也笑道:「是,雪一直这样下着,只怕再有半个月就要封山了,所以
我们兄弟二人就出山去置办些过冬的家当,这便要回去了。」

  三娘点头称是,对着那推车的汉子撇了一眼,似乎欲言又止,停了好一会,
三娘的脸在火炉的映照下微微泛些红晕,才轻轻道:「祁大哥一个人住在村里,
家里无人照应,不像这霍二哥家里有一家老小般,这家当可都置办的齐了么?」

  祁大哥带了顶大大的毡帽,遮住了整个头脸,人坐在座位上仿佛都置于一个
阴影下,周围闹的火热,他却一句话也不说,即便是屋中熊熊的火炉也无法照到
他的脸。

  霍二哥见大哥并不回应三娘的问话,便笑道:「倒叫三娘放心,今年祁大哥
也是与我家一起过冬的,只要我家有的家当便不会少了大哥一份,我家的老爷子
从来都当祁大哥是自己的亲生子侄一般对待。」

  说完咧嘴一笑,神色倒也带点自豪。

  三娘站了片刻,见祁大哥头也不抬,久不回答自己的问话,好像也从来没有
正眼望过自己一眼,心中一酸,一双有神的眼神也仿佛暗淡了下去,转过头去淡
淡道:「那就好,我知道霍二哥一家对祁大哥也是很照顾的……而且……而且…
…」

  后面的话已经再也说不下去,一转头快步走向内间去。

 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道:「有人么?快上一壶烈酒给洒家,娘的,
没想到碰到这样的鬼天气,好酒好菜赶紧的都端上来,娘的。」

  众人这才转头看过去,见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人,身材魁梧,一件大大的戒
装,满身污泥和雪迹,头戴一个竹笠,手提一把长戒刀,一进门将刀往身后一别,
一手掀开竹笠,原来是一个游方僧人,肥头大耳,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一
直划到右边的嘴角,眼神在屋内从左向右横着一扫。

  大家都觉他的眼神横扫过来,一股杀气好像掠过自己的身体,不住的感觉到
头皮发麻,都噤声不敢言,就连屋内暖暖的空气也仿佛一滞,原本热闹的场面突
然变得安静了下来。

  那和尚进来之后就不再往内走,站在门口先对着屋内西侧的一个角落盯了好
一阵,那里有一个白发老道士,靠在西侧的角里,隐隐能够听到有轻微的鼾声,
看样子已经喝多睡着了,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吃剩下的酒菜。

  突然和尚头一转向霍二哥这桌看来,霍二哥被这和尚的目光一扫,好像整个
人都矮了一截,身体微微有点颤抖,众人暗想:「哎呀妈呀,这和尚的眼光好像
能穿透人的心一样,难道他不是人么?只是这光头化日之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事?」

  霍二哥正兀自揣测不安,只听到身后祁大哥轻轻咳嗽了一声,大家身上的压
力不知不觉的慢慢消退下去了,和尚的眉头一皱,嘴中小声嘟囔了两句,却也不
再看向这边,自己走到一个空的桌前坐下,猛的一拍桌子叫道:「怎的没人上酒
菜来?难道是怕洒家没钱付帐吗?娘的,掌柜的在不在?娘的。」

  霍二哥心想:不知道哪里来的粗野和尚,看样子就好像三天三夜都没有吃过
饭了一样,菩萨保佑这和尚最好不是个劫道的强人,不然自己和大哥所带的家当
只怕就要不保。转念又一想:现在已经到了村前的小路上,就算这是个拦路的恶
贼,自己也不怕他的,说不得到时候自己在这里拖住他,好让大哥回去报信,叫
爹爹带了村里的壮汉过来,如此时间也是够的。

  想到这里,霍二哥但觉得心中大安,身子也不由得坐的挺立了些,重新转回
头,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热酒。

  三娘盈盈走了出来,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牛肉和一壶酒,向那和尚看了一眼,
又转头向霍二哥身后撇了一下,轻笑道:「大爷敢情是等的焦急了,我这不是来
了么?」

  说毕把酒菜往和尚身前的桌上一放,又问道:「大爷可是从外地来,这瑞河
村却是从来没见过大爷的?」

  和尚眼见三娘手中的酒菜,双目顿时一亮,连说道:「好!好!好!」

  口中也不多话,抄起桌上的牛肉便往大嘴中塞去,吃一大口牛肉,喝一大口
酒,然后一拍桌子又道:「好!好!好!」

  三娘眼见这和尚粗豪的举动,噗哧一笑,道:「大爷您可要吃的慢些,当心
没有被饿倒,却又被噎倒了。」

  和尚缓一口气,油乎乎的大手一拍三娘的嫩臂,也笑道:「你这小娘子长得
细皮嫩肉,风骚妩媚,心肠倒也不坏,洒家到付帐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酒钱,娘
的……还有好酒的话一并端的上来吧!」

  众人听得眉头一皱,心想:「这和尚对三娘甚是无礼,莫非真的欺我瑞河无
人么?」

  三娘也不生气,轻说:「大爷稍等。」

  径自转头向内走去,只是眼光转过扫到霍二哥一桌,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!

  大家本来这会都不说话,这声叹息听到霍二哥耳中可也一怔,霍二哥转过头
来温言问道:「三娘莫非遇到什么难事?可是最近的生意不太好?……其实这原
也难怪,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一个多月,瑞河这个地方本来就偏僻,而且靠近蛮子,
这样一来过往的客商就更少了,再说最近我南朝与北方四国战事正如火如荼,想
来在太平年间的好日子,只怕也是不好过的到的了。」

  三娘被霍二哥问住,也不好回答,只是又看了看霍二哥身后,垂下头轻轻道:
「没事的!」

  霍二哥又道:「但是三娘别怕,这次我和大哥出山去办……」

  说到这里,霍二哥心里一惊,暗道:啊呀,我差点把我和大哥去办家当的事
情与这和尚说晓了,只怕还是要防他一防的。继续道:「我和大哥去办些事情,
也听到镇上的人说,这次朝廷是动了真格的了,派了卢圭大人和杨居正大将军去
和鞑子们谈判,这与蛮人的谈判自然是谈不成的了,何况这次四国已经占了我南
朝的北郡十三城,所以最后自然是要战场上见分晓的……」

  这时火炉东侧的一个庄稼汉子听霍二哥渐渐说的豪气,也慢慢不怕那和尚,
接过话道:「不错,我们与北方蛮子之间来往打了几十年,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
百仗,我们总是负多胜少,但是这杨居正大将军却是一个少有的不败将军,想当
年在定州大破突厥的十万精兵,大大的为我南朝人争了口气。」

  说到这里,这庄稼汉子拿起身边的酒杯一口饮了进去,就似把争来的一口气
也一下饮了进去。

  屋内的众人听到此言,又活跃了起来。

  又有一人道:「正是,杨大将军是我南朝的好儿男,帅下的兵官也都是好样
的,我前几个月也在镇里听说这次即将挂帅出征的正是杨大将军,皇上看来这次
倒也作对了一次,不再派那个什么马腿将军,牛魔王将军去出征了,哈哈……」

  众人一听都哄堂大笑,原来这马腿将军和牛魔王将军叫马备和牛木文,在与
北方四国的对战中吃尽了败仗,大家也叫了谐音作为取笑乐子。

  霍二哥眼见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的恐惧,对着和尚的方向哈哈一笑,笑声中颇
有得色,也道:「我和大哥今日方才返来,大家不妨猜猜看,到了今日,北方的
战事又进行的如何了?」

  众人心头都是一愣,均想:「难道这战局又发生了莫大的转变?」

  这时独坐在一边的和尚「嘿」的一声哑声问道:「哦?娘的,难道杨居正那
老儿真的有如此厉害?」

  言下隐有讥诮之意,众人听得都心头一怒,战战兢兢望着和尚背上亮晃晃的
戒刀,不敢吭声,只是把眼睛望着霍二哥,显然是希望霍二哥说出今日在外面听
到的消息,好叫那和尚知道杨将军是如何厉害法。

  霍二哥心下一惴,眼睛望也不敢望和尚,又接道:「大家都也知道,这次北
方蛮子趁我新皇登基,局势不稳,悍然出兵占了我南朝十三城才来谈判的,就在
谈判不成没有几天的时间,蛮子的使者还没有离开洛都,就传来消息说,我南朝
的军队已经全部收回了北方十三城,短短不过几十天的时间,我南朝的军队不光
收回了十三北城,而且还重创了大宛和契丹两只主力军,哈哈……哈哈……真是
叫人大快人心的很。」

  霍二哥也自学那庄稼汉子,说到尽兴处猛喝一口酒,却呛的咳嗽了起来,三
娘在一旁赶紧拍了拍他的背。

  众人皆「噢」了一声,纷纷道:「竟有这样的事?」

  和尚也大吃一惊,追问道:「此言当真?」

  声音中竟有些颤抖。霍二哥被酒一阵呛,脸红红的,兀自也不想在三娘面前
弱了风头,转头对三娘微微一笑,道:「怎不当真,我是听镇里走镖的方师爷说
的,他老人家的见识在太行山下都是有口皆碑的。」

  大家猛然一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,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,大眼瞪小眼了一阵,
轰然一起叫起好来。

  那白发老道士旁边一人道:「没有想到我朝的军队竟能如此大败北蛮,真正
解了我等心头一大恨,更加料想不到朝廷这次也智计的很,一边拖着鞑子谈判,
一边却派了杨大将军去攻城,这等好计就算是诸葛武侯在世,怕也是要交口称赞
的。哈哈,三娘,只怕你这酒肆今日要卖出更多的好酒来才对。哈哈。」

  三娘嫣然一笑,也道:「你们这些粗犷汉子喝多了,没得就在我这里撒野。
但是朝廷办了这大大的好事,就算是出再多的酒那也是值得的,所以大家今日都
放开肚子喝了,小号今日免费供应,当然喝多了的,也都是直接抬出去扔到雪堆
中的,不然吐了一地,污了我这小店。」

  说到这里,不禁又转头望了一眼祁大哥,眼见大家都是豪气干云,兴奋不已,
唯独这祁大哥默默一人坐在屋角,头也不抬,盯着手中的一杯酒,不知在想些什
么,就好像他从来不属于这个村子,从来不属于这群人一样,三娘心中一声感慨,
感觉到自己眼中已有泪水涌集,赶紧转过头去。

  众人听到三娘说的豪气,轰然应声好,称道:「如此便多谢了,三娘也是女
中豪杰啊。」

  「照啊,当真要在此喝个大醉不可。」

  「今日我等高兴,就当不醉不归。」

  霍二哥一听,却不答应了,急道:「我们这群莽撞汉子高兴,怎能叫三娘破
费,还是由我买下今日所有大家喝的酒,便当是我兄弟二人请客好了。」

  那庄稼汉子嘻嘻一笑,道:「霍二哥,你对三娘的一番情意,我们大家都知
道的,今日喝了三娘请的酒,或者是你请的酒,那都是不会错,我们也不会和你
们客气,大家说可是这样?」

  众人一听,俱都哈哈大笑,交口称赞。三娘脸色一红,急道:「不可,不可,
霍二哥你一家还有老小,眼见今年冬天天气恶劣,可见不会再有多少收成了,你
把钱都拿来请客,难道要叫一家人都喝了西北风么?」

  说完更是摇了摇头,只是又忍不住往祁大哥身上望去一眼,心下暗恨自己不
争气,人家对自己不理不睬,自己难道还要拿这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么?

  大家一听三娘这话,更是以为三娘一心维护霍二哥,都哈哈一笑,也不说破,
一群人都推杯换盏起来。

  三娘站了片刻,总是受不住祁大哥对自己的冷淡,告了一声罪,便自己进去
了内间,大家也自不理,继续喝酒。

  这酒喝得正酣,突然一人「呀」的一声叫起来,迟疑片刻,问道:「这朝廷
派了卢圭大人和杨居正大将军在洛都与北方四国的使者谈判,卢圭大人是当朝宰
相,杨大将军却是军方的代表,原本派他二人那是最合适不过的。但是难道杨大
将军暗中又被派到北郡去取城,不在洛都中出现,北方四国的代表也没有怀疑么?」

  众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理,要是一个国家派了使者去谈判,但是派来的两个
使者中竟有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,难道对方的使者都没有知觉的?这件事
情无论如何说来都是不合理的。

  庄稼汉子想了半响,迟疑的道:「兴许朝廷派杨大将军去取城的时候就想到
了这点,因此在使者团中找了一个与杨大将军长的相像的人,一直假扮杨大将军,
直到北方战报传来,城已攻破,再发现这是假冒的,只怕也来不及了!」

  想到这里,自己不觉也有些得意,暗道事实只怕就是这样,不禁哈哈一声笑
出来。

  众人一听也是半信半疑,都把目光望向霍二哥。霍二哥端起酒杯,喝一口酒,
也不说话,看着酒杯,神秘的一笑,然后又把酒杯放下。

  和尚在一旁等的颇不耐烦,大声骂道:「娘的,小子,你神气什么?快快与
洒家道来!」

  霍二哥刚刚得了三娘关心抚慰,心下欢喜,便是对和尚的惧怕现在也不见了,
把酒杯重新又端在手里,轻轻一笑道:「谁说杨大将军不在使者团中?杨大将军
便是好好的在这洛都的使者团中的,如假包换!」

  众人一听,更是惊奇,寻思难道这次立下大功的不是杨大将军,而是那马腿
或者牛魔王不成?这两人饭桶之极,见了北蛮怕是站都站不稳,更何谈去夺城,
还重创了大宛和契丹的主力大军,这事匪夷所思,那是想也不敢想的。

  霍二哥转眼向大家望去,看见大家的眼光都灼灼的望着自己,显然是急切知
道答案,更有甚者的是有几人已经站起身来,只怕自己再迟疑片刻说出,这几人
怕是马上要扑到自己身上来的,轻轻一笑道:「其实这次皇上秘密派出去夺城的
也是杨将军,在卢大人和杨大将军的使者团派出去的十天前,这杨将军便已出发
了,等到使者团派出谈判的同时,这杨将军更已经对北方十三城进行了攻击,等
到谈的十来天时间,北方四国的使者无赖耍泼够了之后,我朝使者团才对北方四
国的无礼举动进行了有力的还击,拒绝了他们的要求。等到他们正在收拾行囊准
备回国的时候,却也传来了北方十三城被杨将军拿下的消息,哈哈,这事当真有
趣之极。哈哈,有趣之极,哈哈。」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2章楔子之二

  众人一听霍二哥这番说话,俱都在想:「这霍二哥莫非疯了不成,或者他今
日酒量大降,喝这些许杯就已经喝醉了,又或者他刚刚听了三娘的句句情意,高
兴的得了妄语症?那可大不好了。」

  和尚嚯的站起身来,怒道:「娘的……你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,怕是在消遣
洒家来的,你莫非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?」

  大家一听,深以为然,都想霍二哥怕是觉得刚刚和尚对三娘说话无礼,现在
在拿话逗弄这和尚,这话那是万万当不得真的,又看到那和尚气的浑身发抖,那
能够杀人的目光又回来了,不觉得都低下了头,不敢对视,心里更是为霍二哥担
心起来。

  霍二哥眼见和尚发怒,心道:「行了,只怕这玩笑开到这里就好了,再开,
这和尚真的要暴起伤人。」

  赶紧拂手站起来道:「事情就是这样,大家听到杨将军,都以为我所说的就
是杨居正杨大将军,愣没想到派去谈判的正是这杨居正杨大将军,只是这派去夺
十三城的却又是另一个杨将军,此将军非彼将军也。」

  那庄稼汉子一听,心想原来是这样,谁让你开始说的不清不楚,便对那和尚
道:「大师何必动怒,我们大家都好好坐下听霍二哥把话说完吧。」

  说毕对霍二哥打个眼色,意思是,下次你说话可得说清楚点,不然这和尚又
要动怒了。

  和尚听了这话,也不答话,重重「哼」了一声,缓缓坐了下来,端起身边的
一盘牛肉,一口塞了进去,又端起身边的一壶酒,径直往嘴中灌去。原来他刚才
听霍二哥说的有趣,一时竟忘了继续喝酒吃肉,直到这刻才想了起来。

  先前那说话的火边汉子这时接过话来,说:「杨将军……我朝现在的将军中
除了杨居正杨大将军之外,真正称的上大将的只怕也只有那马腿和牛魔王二位了,
只是这两人无用的很,倒好像显得我南朝军中无人了一般。倒不知霍二哥所说的
杨将军又是哪位?」

  众人心中都翻来倒去的把自己日常听说的本朝大将想了个遍,想来想去也没
想到哪里还有一个杨将军,而且还如此神勇,大破北方四国联军于北郡,过不多
一会,目光又重新都聚集到霍二哥的身上。

  霍二哥今日出尽风头,而且是在三娘的店内,这时觉得自己有面子的很,抬
头对酒肆内间喊了一声:「三娘,再多端些酒菜出来,只怕这事情要说出来可要
花费更多的时间不可,大家且都稍安,让我慢慢道来。」

  三娘在内间应了一声,并不马上出来,霍二哥也不急,对着大家一笑道:
「这杨将军嘛,当然是现在杨居正杨大将军的儿子,所以也是唤作杨将军,只是
这将军前面要叫一个『少』字的,就叫做杨少将军吧。」

  那白发老道人身边的汉子眼中一亮道:「我却只听说杨居正大将军生平只有
一个女儿,唤作杨倩儿小姐,这些在我们那里是人尽皆知的,有一出戏文叫做
《定州谋》里面有一段词唱作:倩儿你休荒,待爹爹取那胡弩头,回来与你作杯
放。这句词的意思是,当年在定州城的城墙上,杨倩儿小姐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
十万突厥士兵,心中害怕,哭了起来,杨大将军便安慰倩儿小姐说:」倩儿你别
慌张,等过几天爹爹去打败突厥人,取了突厥领兵大将的头颅来,给你作杯子玩
玩。『「这汉子长得浓眉大眼,学了那戏文中的腔调把这句词唱出来,端的是不
伦不类,但是大家看他那情形倒是相信了七分。

  火边的汉子也笑道:「这杨大将军果然是豪气干云,笑对突厥十万雄兵,那
真是人间大丈夫也。」

  众人轰然称是,心中对杨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的说法更是相信了九分。

  和尚听到这几人这么一说,心道:「娘的,你小子又在使诈,人家杨居正偏
偏只有一个女儿,你硬说人家是个儿子,端的可恶。」

  想毕不觉又对霍二哥怒瞪一眼,霍二哥吃他一眼,也不惊讶,眼见三娘终于
迈步出来,端了甚多好吃的东西,摆在中央的桌子上,看三娘款款迈着步子,只
觉说不出的美丽动人,又想起刚刚喝急了酒,被酒呛到,三娘在身后轻轻的拍着
自己的背,只觉得时间停在这一刻,那是最好不过了,自己多年来的心愿,有望
此刻得偿。

  和尚见霍二哥对自己的目光不理不睬,暗暗又「哼」了一声,又转过头去对
着三娘说道:「小娘子,你多摆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到洒家桌上来,娘的,洒家还
饿得紧那。」

  霍二哥心中一惊,寻思:三娘要是到了和尚桌边,只怕这粗鲁和尚又要无礼
的紧,忙对和尚叫道:「大师,你说这杨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,却又怎么有一个
儿子代替他去上阵杀敌?」

  言下之意就是要以这个拖住和尚,让他对三娘无暇无礼。

  那和尚听得霍二哥的问话,也一沉吟,想了半响,突然目光一紧,拍手抢道:
「洒家知道了,娘的。原来是这多年过去了,当年在定州城上被突厥十万士兵吓
得哭鼻子的小姑娘已经娘的长大了,这便男扮女装代父从了军……娘的不对,不
叫代父从军,而是与父一起从了军。这次皇上便是派了娘的这个小姑娘,到北方
去取了十三镇回来。想来这丫头娘的在他父亲身边多年,兵法和武艺那应该也是
学了个全的,娘的。」

  说到这里,和尚转头一望霍二哥,瞧见他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,心中更加肯
定,众人也均点头,都想,只有这个解释那是唯一的解释了。

  只是坐在白发老道人身边的那个汉子又叹道:「不对,不对,这倩儿小姐从
小得了一种怪病,那是终身不得习武的,你要说她天资聪明,学了满身兵法,那
是可能的,只是要带兵去打仗,却是万万不能。」

  众人听到这里,皆都「噢」了一声,惊讶不已,再看那霍二哥,看见他还是
满脸微笑坐在那里,就仿佛这个汉子刚刚所说的话都是他意料当中一样。大家心
中更是惊奇,纷纷盼着霍二哥早些说出来才好。

  三娘看着大家都目光定定的看着霍二哥,却径直慢慢走到霍二哥身后,对着
祁大哥轻轻道:「大哥可是喝多了?」

  她见祁大哥开始还是拿着一杯酒紧紧的看着,现在已经是趴在了桌子上,浑
然不动,就好像已经喝醉了,三娘见祁大哥并不答话,心中更急,怕他喝多了趴
在这里受了风寒,便轻轻的去摇祁大哥的手臂,轻唤道:「大哥……大哥可要…
…进去歇息一阵,等酒醒了再赶路回家?」

  她径自摇了几下,祁大哥还是没有反映,便想伸手去抬祁大哥,霍二哥转回
头,对三娘说道:「三娘莫急,我大哥的酒量好的很那,有一日我们兄弟几人在
一起喝酒,大哥便是一个喝倒了我们四个,也是没事人一样。」

  说完对三娘微微一笑,三娘脸又一红,却也不好再去搀祁大哥,只是站在旁
边又不肯离去。

  霍二哥这才转过头来,脸上满是自信,对着大家又道:「是了,刚才这位大
哥所说的甚是,这次带兵去北郡取下十三城的果真不是杨大将军的女儿,就是杨
大将军的儿子,这也是千真万确。」

  缓了一口气,霍二哥又接着道:「只是这个儿子却是个义子,名叫作杨宗志,
乃是杨大将军当年在定州大败突厥十万雄兵时,捡回来的一个孩子,这么多年来
杨将军对这个孩子多方培养,现在终于也成材了。这次皇上派他出兵那也是寄予
厚望的,甚至连皇上最珍惜的『鸾凤公主』,那也是许配给了他。」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3章楔子之三

  众人中有一人「啊」的一声叫了出来,惊道:「连『鸾凤公主』也许配了这
位杨少将军?我听我从洛都中回来的姑父说,这『鸾凤公主』小名叫做虞凤,端
的生的美若天仙,花容月貌,旁人只怕是看到一眼,那也是天大的福气,更别说
能和她说上一句话。」

  霍二哥再喝一口酒,悠悠的又道:「正是,这『鸾凤公主』固然生的赛过天
仙,但是这杨少将军可也是一表人材,他来配这『鸾凤公主』却是英雄配美人,
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……话说这杨少将军当日领了皇命,又被皇帝封为当朝的未
来驸马爷,悄悄的点齐十五万精兵,一路出未安关和风雪渡头,便在北郡的幽州
城边潜伏了下来,只等杨大将军一声令下。等到得卢大人和杨大将军出发得时候,
一声令下开始进攻幽州城,这幽州城的突厥守将也不是庸才,不然也不会打的那
牛魔王将军找不到北。只是这些守军一来认为我朝正在和他们谈判,没有结果之
前是万万不敢开火的,二来这杨少将军端的是英勇神武,即便是当年的吕布再生,
也不过如此而已……」

  说到这里,那和尚兀自轻轻「呸」了一声,嘴里又嘟囔了几句,显是很不服
气的,霍二哥也脸色一红,今日早间他听方师爷所说,便是到了那幽州城外潜伏
了下来,再后来诸如吕布再生之类的话,那是他自己一时说的兴起,胡乱加了上
去,按照他自己所想,既然这杨少将军这么短时间内拿下了北郡十三镇,那这个
英雄程度与自己小时候听说书的所说,吕布的传奇,那是不遑多让的。

  三娘站在大哥的边上,听着身边这群汉子大谈国家军务大事,倒也不多关心,
心中只是想着大哥不知可喝醉了,大哥为何不理自己,难道是自己哪里作错了么?
寻思道:「这些男人们都是关心军国大事的,我只是个小女子,可只会关心自己
心中的人儿,只是这人儿又让人着恼,对自己不理不睬,可是他偏偏越这样,自
己对他是越思念,只怕再过不了多少时刻,自己就要被这思念折磨死了……」

  想到这里,三娘心中一悲,险些哭出声来,心里又一警,便伸袖抹了抹脸,
待要将手再无声无息的放下,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的到了大哥的背后,轻轻
抚拍。

  霍二哥无奈咳嗽一声,缓解了刚才被和尚笑话的尴尬,又接着道:「这幽州
城就被如此悄无声息的拿下,接着杨少将军又沿着阴山作掩护,一路拿下了丰州、
卓州,岱州、齐州、绵州、月州、平州、宋州、郡州、邸州、怀州和望月城。一
口气拿下了十三座被北方四国分别把守的城池。如此下来这场谈判无论是谈成还
是谈不成,我朝都已稳操胜券了。哈哈。哈哈」众人听到这里都一齐大笑,哈哈,
哈哈。均觉得平生最快意莫过于此刻,听到祖国大胜番邦,天朝保得颜面,都是
开心无比。前面几十年来受到北方四国压制,这口恶气这次一气出光。

  和尚也自嘿嘿一笑,只是笑的更加深味,再也不看那霍二哥一眼,转而把目
标对准桌上的食物。

  其余各人都自斟酒相庆,拍手称快。

  霍二哥转头看见三娘一手轻拍在大哥的背上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,仿佛有
一些圣洁的光微微发散出来,更是沉醉,心中想:「三娘果然是个贤惠的女子,
便是对自己的大哥也是极好,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负她。」

  打定主意,也不再多想,又喝一口酒。

  霍二哥心中又想道:「这杨少将军当真年少英雄,如此年纪轻轻就开创了这
般功绩,杨大将军也算是后继有人。自己名利全无,孑然一身,何时才能象杨少
将军那样,光耀于人前,也叫人夸一夸自己的妻子三娘,就仿佛刚才那汉子夸耀
『鸾凤公主』那般,可有多喜人。」

  再想到:「朝廷前些年事事称臣于北方四国,这次新皇登基终于大大的扬眉
吐气了一次,我等这些北郡边民也好脸上有光,只是朝廷这一次作的实在漂亮,
这手明修暗道,暗渡陈仓也不知出于何人之手,这人只怕也是张良、李斯之才…
…哎哟不对。」

  想到这里,霍二哥突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,究竟是什么,自己一时也想不起
来。

  霍二哥又灌的两杯酒,听到耳边大家叫好的笑声,只听道一个大快道:「真
好啊,也叫北方蛮子知道一下我南朝有大将,当年的傅将军,齐将军,哪个不是
一方帅才,要不是朝中奸党横行,只怕早也灭了北方四国,独霸天下了……独霸
天下了……」

  听到这里霍二哥心中逐渐清醒了过来,大叫一声,道:「不好!」

  众人皆都是一愣,心想这是天大的好事,如何又不好了?大家都是奇怪,一
个瘦小汉子说道:「霍二哥,这朝廷打了大大的胜仗,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,
可又如何不好了?」

  大家都点头,想来都是不明白的。

  三娘轻轻拍着大哥的背,心中百无聊赖的哼着童年的歌谣,就好像把大哥当
作了一个磕睡的小孩子一般,突然她也感到大哥的身体轻轻的一颤。

  霍二哥缓过神来,答道:「十二年前,傅将军在北郡大败哲于率领的突厥大
军,后来趁胜追击到突厥境内,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。六年前,忠勇侯齐勒大将
军率了一只八万的大军打到了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凰城,就从此再无音信。这次
杨少将军又是大胜四国联军在北郡,只怕是又要取道突厥到四国去的,只是这北
方四国仿佛有一种邪气一般,我朝军队一旦进入,便再也出不来,如果杨少将军
接到的军令是趁胜追击,那又如何是好?」

  三娘看屋内的空气越来越冷,火炉的火越来越小,便感觉到大哥又颤抖了一
次,心说,该去给火炉里加点柴火了。又加紧拍了大哥几下。

 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,作不出声来,都想,北方四国确实是邪恶的恨,我几代
勇将打了过去,竟无一人生还出来,难道这杨少将军如此英雄了得,也要步了前
几位将军的后尘了么?想到这里大家又都没心思再喝酒了,只是盼望这次朝廷让
杨少将军先守住北郡,然后再图徐徐缓进才好。

  这时那和尚却也吃毕了,再喝了口酒,将酒杯一扔,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,
口中嘿嘿一笑,念道:「十二年……六年……今年……十二年……六年……今年
……哈哈,洒家的机会来了……」

  身形一闪已出了酒肆,蓦然不见。

  大家听得心中一惊,越发感到不安,那庄稼汉子缓缓道:「今日虽高兴,却
也有担心,我们心中所盼只怕上面是听不见的,我们也早些回家吧,免得家中挂
怀。」

  说完立身起来,戴上草帽掀帘去了。

  众人都称一声告辞,一个接一个都出门去了,三娘正在给火炉加些柴,不想
这群汉子聚的快,散的也快,正在发怔间,那白发老道人也醒过来站了起来对身
边那位汉子说道:「去也……去也……」

  说完再不吭声,两人携手也走了,屋中只剩下三娘,霍二哥和祁大哥三人,
三娘和霍二哥各自想着心事,一齐向大哥看去,只见大哥依然趴在桌边上,身上
仿佛还带着阵阵颤抖。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4章斗棋之一

  阴山山脉连绵千里,山势不断,此刻大雪也是蔓延,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
峰都包裹了起来,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飞鸟过去,只是振几次臂,也无力再飞的
更快更远。

  这山头之上逐渐现出四个小黑点,只是这大雪太密,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,
待的这四个黑点慢慢行近之后,这才看到,原来是四名军士,骑了四匹高头大马,
一路顺着山道向这个最高的主峰行来。

  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人,白袍银盔,足蹬戎靴,一看便是英气逼人,再看
他人长得玉面朱唇,剑削的长眉下,眸子如星星一般闪烁,黑漆漆的好像一眼望
不到这眸子的尽头,深邃无比。玉石一般挺立的鼻子,带着倔强的弧度,却又甚
是好看。

  后面三人一看便知是三个随从,四人一路踽踽行到山峰的最后一个斜坡,少
年人独自骑马到斜坡的尽头,向下望了又望,来来回回几次,身后一个穿红袍的
随从喊道:「少将军,那边太危险了,您还是回到我们这边来吧。」

  那红袍随从一连喊了三四声,这少将军才叹了口气,打马慢慢赶了回来,那
红袍随从看少将军神情落寞无比,心里一紧,低声问道:「少将军,您又在想如
何跨过这阴山山脉了么?」

  少将军又叹了口气,吟声道:「战国时期赵国有一代大将李牧,赵王派李牧
去北方攻打匈奴,李牧去了雁门郡之后,却提也不提打匈奴的事情,只每日里杀
猪宰羊犒赏士兵和百姓。匈奴人一来抢东西,李牧便让百姓和士兵都躲将起来,
让匈奴人什么也找不着,也甚么都抢不到。」

  说到这里,这少将军轻轻推了推头上的银盔,身边的军士都垂着头静静的听
他说话,心中均想:「我等都是军中的粗人,目不识丁,这少将军他必定不是凡
人,不光作战打仗打的好,而且学识也如此渊博,将来再作了那驸马爷,只怕只
怕」这些军士都是粗俗汉子,前些日子看了这少将军的手段,对他充满敬畏也都
是发自内心。

  少将军抬起头来,对这红袍随从笑了一笑,说道:「任大哥,你说这李牧到
底是怎么回事,他想的是些什么?」

  那着红袍的任大哥吃了一惊,低了一下头,颤声道:「少将军,您是千金之
躯,如何能与我一个小小的传令官称兄道弟,您这一声唤,折煞我也。」

  他说完不禁又抬起头来看了少将军一眼,又见少将军摇了摇头,浑不在意的
又笑了一笑,只觉这少将军这样一笑实在是好看,只怕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的笑
容也不过如此。

  传令官正自一愣,又听到少将军继续说道:「我爹爹便也是从行伍中的最底
士兵作起来的,当年我爹爹在傅将军手下作一个小小的先锋官,后来辗转多次立
功之后作了个地方参将,在西蜀剿灭罗天教这才拜了将军,十年前,爹爹又在幽
州大破突厥大将顽固的十万精兵,才真正作上了大将军。论起来,我爹爹到任大
哥这个年纪,功绩倒是和大哥也相差不多。」

  话头一转,少将军又道:「而我自己也不过是在定州大战中的一个遗弃孤儿,
蒙爹爹垂恩收养,这些年来供我吃穿、学习兵法武艺,这次带兵也是我的第一次,
所以几位大哥就莫再推辞了可好?」

  这少将军年方双十,说起话来头头是道,这任大哥和身后的两位护卫官都为
他气质所折服,心中对他又自生了亲近。

  三人都点了一下头,寻思:「我们这几个浑人哪里能和大将军来相比,只是
少将军可怜我们,对我们越发和颜悦色,我们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。」

  任大哥又一点头道:「少将军既然要如此与我们结交,我等也不能太过矫情,
以后大家便是兄弟相称,哥哥我姓任名泊安,痴长几岁,就厚着脸皮当一声大哥,
这是雷鹏,雷二哥,这是胡佑林,胡三哥,只要杨兄弟但有所命,我们几个便风
里来火里去。」

  身后两位护卫官也昂起头来,点头称是。

  少将军一点头,说一句如此甚好,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:「那李牧在雁门郡
驻扎了几年时间,总是守在长城内的城堡中,总是不和匈奴人发生一点正面冲突,
长久下来,匈奴人便以为这李牧将军是怕了他们了。哈哈……」

  少将军得意的一笑,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,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
  只是任泊安又转念想了想,又道:「只是这李牧虽有千般智计好,但是如此
一味躲避匈奴人,只怕国内的官员也是不满的。」

  少将军右掌轻拍大腿,说道:「正是,果然没有多久,赵孝成王便将李牧召
了回去,另外派了一个将军来破匈奴。」

  三人都不觉「啊」了一声,虽然均想事情必然是这样发展,但是想到李牧将
军如此英名,怎也会被召回贬嫡?

  少将军顿了一顿接着又道:「新来的这个将军果然不再奉行防守策略,只要
匈奴人来便去迎头痛击,但是这仗打了一年多后,这士兵和牛羊都是越打越少,
对这匈奴人也是越来越怕了。」

  这时身后左首的雷鹏接过来说道:「对了,赵王就应该赶紧召回李牧将军,
让他再次上的北方了。」

  少将军把马一打,又轻轻领头向这山峰的最高处行去,接着道:「正是,赵
王无奈,再次启用李牧,李牧便与赵王约法,依然要按照过去制定的战略来打,
赵王这才一一都答应了,嘿嘿但说这李牧回到雁门郡之后,依然我行我素,而且
还在对匈奴的几次对战中连吃了五个败仗,丢弃了牛羊辎重无数,嘿,这李将军
当真是有过人之能的。」

  后面三人听得面面相觑,心想,这李将军后世是英名无敌的,但是这连吃五
个败仗,还如何有着过人之能呢?

  几兄弟边走边说,说话间已经来到离峰顶不远的小道上,就听见上面一个苍
老的声音悠悠的传来,说:「李牧将军确实是有过人之能的,他一味示弱于匈奴,
让匈奴单于对他不设防,然后时刻准备着毕其功于一役,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,
匈奴单于亲率大部队到赵国境内掠夺,被李牧设下埋伏一举尽歼匈奴骑兵十几万,
李牧更是一鼓作气灭了匈奴的从属国,还把大单于赶到了大草原的极北苦寒地」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5章斗棋之二

  马上四人骑马一路向峰顶进发,耳边听着这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,心中悠
然神往,就好像回到千年之前那草原争霸的年代。

  几人登上峰顶转过最后一个小道,这才看到这里竟然盘坐了一位白发老道人,
那老道士穿一身寒酸的蓝色道袍,这道袍年代久远,已经洗的发白,白皑皑的雪
花下是沧桑的面孔,头上只有稀疏的几缕白发随着寒风飘飞。

  一行四人不多一会已经骑到道士所坐的石台前面,四人后面右首的胡三哥看
这道士行迹可疑,急冲一步到了少将军身前护住他道:「你是何人,有何贵干?」

  这一声,声音洪亮,言语中也是不怒自威。

  少将军轻叫一声:「胡三哥」右手按住胡佑林放在军刀上的手,不惊不忙的
下马,走到道士身前行个礼道:「小子杨宗志给老人家问好了,不知您老人家从
何方来,又要去哪里?」

  这杨少将军见这花白老道士一身邋遢,举止怪异也不在意,心想自己师父不
也是这样么,终日在终南山上砍柴钓鱼。想到这里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,不觉对
这老道士也有了亲近之意。

  道人仔细打量了杨宗志半晌,颔首道:「不错,少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材,前
些日贫道在太行山中听到有人大大夸赞于你,贫道还兀自半信半疑,不错不错。」

  道人说完竟然去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,只是胡子确实是太过稀少。

  杨宗志微微一笑,又行礼道:「老人家这不远千里来见晚辈,可是有什么事
情要吩咐的么?」

  道人嘿嘿一笑道:「正是,贫道到这里是来和你打个赌的。不知少将军可有
兴趣与贫道赌上一局?」

  杨宗志一阵啼笑皆非,实在是想不到这老前辈不远千里的赶来只是和自己赌
上一局,莫非这位老前辈本来就是个嗜赌如命的人?

  身后的任泊安忍将不住,喝道:「老道,你可是来找茬于我们的?我少将军
年少英雄,为何要与你一赌?」

  杨宗志轻轻一挥手,止住任大哥,又转头问道:「不知老前辈想怎么个赌法?」

  那道人一伸手从身后拿出一个棋盘,又从兜里的小袋中抓出几把黑白棋子,
杨宗志看在眼里,心道:原来是要与我弈棋。正待谦逊几句,又见那道人将棋盘
置于石台上,双手抓了无数子向盘上随手仍去,杨宗志不明白他将黑白子全部乱
置于盘上是何道理,也不说话,只是定定的看着棋盘。

  等到扔了一百多颗子在棋盘上,横七竖八,有正有倒,道人这才哈哈一笑,
捋了一把自己残余的胡须,伸左掌对着石台霍的一拍,只听砰的一声,就见棋盘
上的子全部立起,然后再次倒下,仔细看去,所有的子纵横交错,排列有序,正
是一副完好的残局。

  杨宗志四人看的心中一惊,暗想:「这老人家果然是个隐世的高人,只这一
手功夫,我却是万万作不到的。」

  雷鹏和胡佑林本站在杨宗志身后,这时也斜快一步到了杨宗志身前,手握刀
柄。寻思道:「看这老道露出的这一手,要是他想暴起伤人,不知杨兄弟可能抵
挡。」

  杨宗志无奈摇摇头,开口笑道:「老人家这是要与我对一局残局么?」

  道士缓缓闭上眼睛,也不睁开,道:「正是,你执白,贫道执黑,我们赌的
就是这局残局。」

  杨宗志这才凝神向棋面看去,只见黑棋厚实无比,而白棋却显得锐利难当,
黑棋仿佛藏在棉里的一根针,四下无处着力,但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,露出针
头来。白棋又好像一把锋利的剑,除了勇往直前,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。

  杨宗志沉吟良久,倒也一时找不到破解黑棋守势的好办法,便道:「老人家
这黑棋连绵不绝,防守却是牢不可破的。」

  身后的三人听了心里一紧,想以少将军之能,难道还不能破掉这黑棋阵?他
们三人连日来跟随杨宗志出征北郡十三镇,一路大获全胜,对他已经建立了深深
的信心,自觉得这个少将军那是无所不能的。

  雷鹏心中一转道:「等等,我们还没有说赌什么呢,所以这局棋那自然是不
算的了。」

  老道悠然睁开双眼看了一下雷鹏,嘿嘿说道:「不算?若有人拿着刀子逼着
你行这棋局,行完之后你也能说不算么?假若少将军冲过我这黑棋的防守,我便
将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双手奉上,若少将军不能冲过我这防守圈,为我所灭,那
少将军便答应我一件事情吧。」

  雷鹏和胡佑林对望一眼,心说:「这就对了,你这道人最终还是要露出马脚
的了,你逼着与人对棋,胜了便从你身上取一物,只是看你这身上破不溜秋,恐
怕所有的物什加起来也不值五两银子。然而输了给你,难道就要听你的话作任何
事情,难道你叫少将军去杀人放火,奸淫掳掠,他也要依着你么?这条件不公平
之致,没道理之极!」

  雷胡二人心头一转,已然明白这其中厉害,正要转头去劝解杨兄弟,突的看
见杨兄弟痴痴的盯着那棋盘,仿佛老僧入定一般,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和表情。

  老道看着杨宗志的状态,不置可否,点头笑了笑,雷胡二人更想:「坏了,
莫不是这棋局有什么古怪不成,杨兄弟看样子是受了老道的蛊。」

  雷鹏轻吼一声,就要拔出军刀来,只见老道双眼一瞪,伸出两个食指轻轻一
抬,自己身上霎时感到莫大的压力,压得这平时运转自如的军刀此时竟再也难得
拔出半分。

  雷鹏心中惊骇,忙转头看胡佑林,却见他也正是右手放在刀柄上,一张黑脸
已经胀得的通红,看情形与自己这般无二。

  雷鹏心想这道人如此古怪,自己须得大声唤醒杨兄弟,好叫他自清醒过来,
逃得命去,自己帮他拖住这道人,但是任他张大了口,用尽全身的气力,也无一
丝声音传出来,雷鹏心中更恐慌,心想这道人难道就是蛮子派过来的杀手锏,想
到这里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。……

  杨宗志紧紧盯着棋盘,上面纷纷繁繁的落子慢慢虚化了起来,慢慢的那白棋
的落子好像变成了自己行功的经脉图,自己之前练功一直昂首阔步,只是练到了
这黑棋所在的范围之内,便再难有寸进的突破,而且为难的是,即使取得了分毫
的突破,也是以极大的损失自己的精力得来的,每突破一分,就被黑棋后隐藏的
针尖刺的体无完肤……

  突然这盘面又是一转,变成自己身处的战场,白棋渐渐变成了自己和手下的
兵士,之前自己在北郡十三镇战无不胜,攻无不克,一路未逢敌手,只是过了这
北郡之北后自己就好像被一股黑网笼罩住,牵一发而动全身,自己的一举一动仿
佛都在敌人的监视和牵制之下,敌人的黑网虽然暂时没有收拢,但是越来越紧,
随时可以团住自己,露出里面藏着的针来……

  杨宗志想到这里,神情更是一迷,只觉得胸口大是沉闷,自己无论是武力和
行军策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,这场赌确实是有败无胜的结局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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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6章斗棋之三

  杨宗志被这番压力所制,不自觉的要展开嘴大口的呼气,但是长大了嘴,喉
咙居然哑住了,头上已是大汗淋漓,只觉得那股压力顺着自己的喉咙慢慢就要侵
蚀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了。

  杨宗志抵受不住这股压力的入侵,脑中的景象一转,突然转到十年前定州大
战的战场上,爹爹带了十万南朝男儿,从太行山背后掩到突厥顽固大军背面,突
厥大军被南朝将士从背后冲击中断……

  爹爹在清理战场的时候从趴伏的死人堆中扶起了自己,爹爹看着自己的小脸
皱了一下眉,温柔的问道:「孩子,你的父母呢?」

  自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,只是呆呆的看着他,因为自己在这之前的记忆竟然
完全没有了。

  爹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来,抹了抹自己脸上沾满的鲜血,对自己温言说:
「孩子,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,你叫做杨宗志,你会继续爹爹的心愿,完成爹爹
带我南朝将士守护疆土的志愿。」

  四周士兵一阵猛烈的欢呼传来,自己看到这个场面更是惊恐万分,只是从爹
爹身后的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安慰……

  这时杨宗志眼前镜头又是一转,转到了一个美涣绝伦的宫廷城门,皇上端着
一杯壮行酒,对自己说道:「贤弟,朕已经实现了之前对你的诺言,将我朝最美
丽,最贤惠的『鸾凤公主』许配了给你,只等你凯旋归来,朕就为你们主持完婚。
到时我们就是真的亲兄弟了,朕敬你这杯水酒,祝你这一路旗开得胜!」

  说完便将这杯酒递到自己的面前。

  自己赶紧端起酒杯谢道:「多谢皇上,臣自当尽力为国效忠,万死不辞!」

  说完一饮而尽。

  只是在喝酒仰头的那瞬间,对面高墙的钟楼上传来一阵激昂的琴声,澎湃万
分,缓缓转淡,慢慢变得平静而又缠绵了起来,自己怕为这琴声左右了自己的儿
女情思,乒的一声掷碎了手中的酒杯,琴声嘎然而止!

  皇上神色一黯,想了半晌才迟疑道:「贤弟,朕这里有一个锦囊,你到了驻
地,哪天夜里要是听到外面有传来刚刚一样的琴声,便自悄悄展开这个锦囊,依
计行事,之前你切忌不可私下拆开,免得误事,切忌!……切记!」

  自己应声是,接过锦囊,转身大步而去……

  杨宗志想到这里,顿时脑中逐渐清醒了过来,自己双拳一阵紧握,运足内力,
再仔细看去,那面前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黑棋也不是全无破绽,自己一路中军直
冲而入,黑棋好像充盈内力的皮囊一样逐渐紧缩,也在默默积蓄力量,只等反噬
之力产生。但是此时黑棋的左路和右路分别有一个破口,隐隐在后期的中后方可
以看到一个穴巢。自己这路中军尽起而入,原本也不抱着活棋的希望,只希望一
捣黑棋后方的穴巢,将黑棋也搅得七零八碎,这才快意!

  杨宗志再不迟疑,运起了全身的劲力,拾起一颗白子,径直放到中军帐的正
前方。

  老道见杨宗志思议良久,居然己志不改,还是照直朝自己的中军冲了过来,
心下一叹,微笑道:「少将军倒是倔强的很。」

  说完在黑棋中军帐前也摆下一子。

  杨宗志刚才一手棋并无其他打算,只是要表明自己死战的决心,这时候再一
看盘面,黑棋隐隐已经快要形成合围之势,特别是左路和右路的两个缺口,现在
已经隐约变成了两个合围自己的钳子一般,直围过来便可将自己的长龙阵从中间
冲断。

  杨宗志又一寻思:「我自己已决心去直捣黄龙,又何必叫所有兄弟都陪我送
死,而且这里被冲断,便绝了后路,只怕再也有来无回。」

 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,又在左路和右路各应了一手棋,还在自己后路自填了一
子。

  老道正是要通过左右路钳制住白棋,白棋若是直捣黄龙,自然是顾头不顾尾。
没想到白棋居然在自己的主战场布阵,隐隐已经能够取得牵制的守势,口中不觉
「咦」了一声,任泊安等三人听到这声「咦」传来,顿时觉得身体一轻,仿佛刚
才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这才放了回来,都抹了把汗,都向棋盘看去。

  老道口中又「咦」了数声,思考了良久,缓缓吐了口气,才叹道:「少将军
高才,这般有攻有守的招数,虽然无奈,却也是最好的应对方法。这在左路,中
路和后路布下的三颗棋子,自己消弱攻击的威力,但是扼守住了咽喉要道,然后
白棋的中军直插黑棋肺腑,最后必定为黑棋厚势所灭,但是也会重创黑棋的根本,
再凭借余下的三颗子,在一段时间内便可与黑棋划地为盟。」

  老道再吐一口气,笑道:「少将军的智计让人钦佩,这路中军明知必死,但
又舍生取义更让人叹服。这盘棋是贫道输了。」

  任雷胡三人听到老道自己认负,都是心下一喜,对结义的这个杨兄弟更是佩
服,杨宗志赶紧一躬身道:「老前辈见笑了,晚辈刚刚心中天人交战,真要作到
如这路中军般明知死志,勇往直前却也是千万般困难,这盘棋这样下来,便是双
方不胜不败之局,黑棋待得重新养精蓄锐,自可以再度重新掌握盘面主动。」

  老道听他说的诚恳,嗯了一声,道:「你这孩子倒也谦逊,我老人家的残年
必是比不上你的长,所以这般僵持下去,必定是我输的,贫道刚才答应你,贫道
输了就让你取去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,你这便拿去吧。」

  杨宗志一听慌忙赔罪道:「刚才都是戏言,怎可当真?」

  老道面色一肃,瞪眼道:「贫道何曾说过是戏言,喏,拿去吧,孩子!」

  只见老道从衣袖中抽出一根笛子,为玉石铸成,通体晶莹,杨宗志正待再推
辞一番,却见老道一伸手,这玉笛就已经悄无声息到了自己的手中,杨宗志只感
觉到入手一股清凉,便知道不是凡品,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里,这玉笛的温度也
是大大低于冰雪的。

  杨宗志拜谢道:「多谢老前辈盛赐,只是刚才老前辈说若晚辈败了,便让晚
辈答应一件事情,不知道老前辈需要晚辈作一件什么样的事情,若晚辈能力之内,
当是决不推辞。」

  老道再看他一眼道:「你既然未败,这事情自是不需要你去作了,你有如此
智慧谋略,也许便能过这一关。孩子,你自己多珍重,前路漫漫,都需你自己领
悟,贫道要走了……」

  杨宗志只觉这老前辈万般点化自己,又送自己这般贵重礼物,心中感动,想
起师父对待起自己来,虽然师父每天只是砍柴和钓鱼,但是每天夜半看自己的眼
神,正如这般。刚想要跪拜一番,面前身形一晃,已没有老道的身影。杨宗志轻
叫了一声:「老前辈……」

  可哪里还有人影。

  任泊安轻轻走过来,看见杨兄弟眼中满是不舍,心中一叹,正要唤醒杨兄弟,
却见杨兄弟一个站立不稳,缓缓向自己倒过来,原来杨宗志刚才压力之下,心中
一番天人交战,早已筋疲力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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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这故事的精彩处已经开始展开,每日两更,绝不食言,这两天都是三更。

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7章望月城之一

  杨宗志和任泊安等四人回到望月城外的大军驻地,已经是傍晚时分,杨宗志
与三人告了辞,径直走向大帐,刚刚走到大帐外的围栏处,就听见里面一个娇媚
的声音传来道:「怎地还不回来?呼将军,少将军可说了他何时回来么?怎地去
了这么久?」

  粗嗓门的呼将军应道:「小姐,少将军只说出去走走,并没有说几时回来的,
我看少将军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,属下也不敢多问。」

  那娇媚的声音又响起来道:「怎么脸色不太好了?是不是病了?昨晚还是好
好的啊……呼将军,你去牵几匹马来,我们出去找找看。」

  声音温柔,语气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一阵焦虑。

  呼将军又接道:「小姐,你的身体也不太好,少将军一直吩咐过不让你太操
劳,我们便在这帐中等少将军回来吧。少将军年少英雄,武艺高强,又带了雷鹏
和胡佑林几个出去,谅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。」

  那娇媚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,接过来道:「可是他一直不回来,我心里总是
不安心,不如我们到前帐那里去等好吧。」

  呼将军劝道:「小姐,外面现在大雪飘飘,前帐是很冷的,您还是在这大帐
中等等吧,兴许少将军即刻就要回来了,属下这就去外面帮你再打探一下,有消
息马上通知你好么?」

  那娇媚的声音再不答话,显然是不预答应。

  杨宗志听到这里,知道倩儿担心自己,只怕呼铁这个粗汉子是劝不住的,叹
息了一声穿过围栏掀开大帐的幕帘走了进去。

  杨倩儿一看到杨宗志走了进来,双眼一亮,掩饰不住自己的欢喜,轻唤一声
就朝杨宗志跑来,杨宗志一把接住倩儿的身子,一边对呼铁说道:「铁大哥,多
谢你照顾倩儿了。她有没有给你捣乱,有没有让你头大如斗?」

  说完对呼铁眨了眨眼。

  倩儿听杨宗志第一句话便是笑话自己,不禁又羞又气,在杨宗志身上拍了一
下,脆声道:「人家不知道多听话呢,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恼人?……只要是你叫
我作的事情……我都是……都是……听你的。」

  说完脸上已经有了一片羞红。

  呼铁呵呵一笑,对杨兄弟也眨一下眼,就自己出了大帐,杨宗志这才转下头
来,看到怀中的倩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,亭亭玉立,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,
小小的脸盘,弯弯的月牙眉,一双凤目依然像小时候那般明亮有神,小巧而嫣红
的嘴唇正半张着对着自己的脖子吐气如兰,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熏的自己几乎醉
倒,嫩白的肌肤这时正透着淡淡的红晕,轻轻一掐,仿佛都可以滴出水来。

  倩儿紧紧的靠在杨宗志的怀中,只觉得这温暖的大帐之中便是花国的天堂,
处处都弥漫着鸟语花香一般再也没有这么美的风景,心中只感觉到一片平安喜乐。

  杨宗志轻轻拍了拍倩儿的背,柔声问道:「倩儿今晚可吃过晚饭了么?」

  倩儿赖在杨宗志的怀里,摇了摇头,轻轻吐气道:「你没回来,我一个人吃
不下……」

  杨宗志一阵心疼,责道:「你这个小丫头,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呢?你身子
不好,要多吃饭……」

  倩儿抢道:「你原本答应我今晚和我一起去尝尝望月城的灯饭了……」

  杨宗志心下愧疚,想到自己那天随口一答应,没想到这丫头都放在了心里面,
自己一身军务,无暇分开身来,却委屈了她了。就低头对倩儿轻轻说道:「其实
……其实……小子现在正想邀请倩儿大小姐赏光,和我一道去尝尝这望月城的灯
饭是怎么个味道,能够天下闻名!就怕倩儿小姐不肯给小子一个薄面。」

  倩儿被杨宗志逗的一笑,对着杨宗志深情的一撇,眼波流转,盈盈的带着一
丝雾气,全是一番少女美态。

  杨宗志看的一呆,心中又想一遍:「倩儿确实是长大了,已经可以媚惑男人
了。」

  倩儿看杨宗志呆呆的望着自己,心中更是害羞,却又有一股自豪之意,妩媚
一笑道:「呆小子还在愣着干什么?还不去备马,本小姐已经饿坏了。」

  说完格格的笑了起来。

  杨宗志哈哈一笑,放开倩儿出帐对外面喊道:「任大哥,麻烦你备上两匹马,
我要出去一下。」

  这时倩儿却已经走到了杨宗志身后,悄悄对他道:「志哥哥,我身子弱,这
么冷的天,我自己骑一匹马怕是吃不消的。」

  说完之后马上又想起刚刚呼铁将军拼命劝诫自己不能骑马出去,自己偏要骑
马出去找志哥哥,这会自己却又说无力独自骑马了,想到这里自己也对自己在心
里羞笑了一番,刚才还没淡下去的红晕变得更加红了起来。

  杨宗志心想倩儿的身体一直都不好,自小想尽了各种办法,也不见起色,自
己确实是要多多照顾于她才是,轻轻道了一声:「也好,任大哥,那就备一匹马
吧。」

  说完转身进帐取了一件温暖的白色锦袍给倩儿披上,用毛裘的帽子给倩儿的
头也包起来,这才笑道:「那就请大小姐出发吧。」

  倩儿看着杨宗志给自己置办这一切,一动不动,任由他给自己裹好这些物什,
白色的毛裘下面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,嫣然一笑,随着他出了大帐而去。

  行到马厩处,杨宗志牵了一匹马走了出来,任泊安道:「杨兄弟要去哪里,
我去叫了雷二和胡三都一起去吧。」

  杨宗志摇头道:「不用,我和倩儿出去一会就回来,任大哥便在营帐中等我
罢。」

  说完一手抱过倩儿的娇躯,翻身上的马来,口中轻叫一声「驾」出了大营而
去。

  营帐外面大雪纷飞,杨宗志紧了紧倩儿的锦袍,对倩儿道:「倩儿,你休息
得片刻,我们马上就到望月城的,这时赶去还可以进的了城,只是出城的时候要
翻墙钻洞出来了。」

  倩儿格格一笑,接道:「只怕我们少年英雄的杨少将军这次要作个鸡鸣狗盗
的小贼了那可委屈的紧那。」

  杨宗志哈哈笑起来,扬眉道:「杨少将军无论多英雄了得,见得了倩儿大小
姐,那也是弱了风头的,只要倩儿大小姐的玉手一指,便是鸡鸣狗盗的小贼那也
作的了。哈哈。」

  倩儿听他甜言蜜语说的真挚,想起这十年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和眷念,心中涌
起感动,便把娇躯朝他怀里又紧了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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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8章望月城之二

  二人进的望月城内,只见这望月城繁华似锦,此时虽是天黑夜雪,但是城内
处处彩灯高挂,一片热闹景象,此番情景比起洛都,可也是不遑多让的。

  杨宗志心想,望月城果然是北郡的一颗明珠,即便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,依
然是如此多姿多彩。

  他翻身下了马来,一手牵了倩儿,一手牵马,信步走在望月城繁华的街道上,
这时的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,南朝百姓都在欢庆祖国的一次大胜利,不时还有烟
火放出来,照的雪夜的天空通体红亮。

  倩儿走在街道上看着欢呼庆祝的南朝百姓,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自豪:这些南
朝百姓都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体贴郎君从蛮子手里解救下来的,现在他正牵着自己
的手儿漫步在这街头,就算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到天涯海角,自己也是心甘情愿。

  耳边听到杨宗志说一声道:「倩儿,前面有一座望月楼,想来正是这望月城
最高最大的酒楼了,我们便去那里坐坐,可好?」

  倩儿嫣然应了一声,道:「本小姐已经被你这小贼子偷了出来,那自然是你
说去哪里人家就去哪里的。」

  杨宗志哈哈一笑,握住倩儿的小手向望月楼走去。

  走到楼下有一个小二出来接应,伸手搭了他们的马去,热情招呼道:「两位
客官,请上楼。」

  小二眼见这两人男的一身蓝色戎装,英气逼人,女的千娇百媚,却又娇柔怯
弱,就知不是凡人,便引得二人上的这望月楼最高的第八楼。

  两人上楼来看这八楼之上客人仍是不少,找了个东首的位置坐了下来,小二
哥询问道:「两位客官,可要些什么酒菜呢?」

  杨宗志笑道:「我这妹子,久已闻名望月城的灯饭,这便是来尝一尝的,再
给我来一壶烧酒就行。」

  小二唱个喏,便下去了,两人这才抬头看这望月楼,只见这里处处金壁辉煌,
坐在这高楼之上,中间放了个殷红的火炉,作的就如一个灯厢一般,竟然能够自
己旋转,将热力向周边传递出去,所以这里虽高但也很暖和,四周的青石柱上都
挂满了琉璃彩灯,照的这里灯火明亮,摆了十几台酒桌,每个酒桌上方还悬挂了
一个莲灯,端的是富丽堂皇。

  此时十几台酒桌都已经差不多坐满,客人虽然多但并不喧哗,大家都彬彬有
礼,推杯换盏。整个酒楼的东首有一个台子,可想平时还有一些说书和曲艺在这
个台子上。

  杨宗志横眼扫去,口中笑了一下,转头道:「倩儿,望月城几度易手,但这
酒楼却依然富丽堂皇,倒也难得。」

  倩儿甜甜一笑,回道:「只怕这酒楼的老板是有些本事的,无论来的是南朝
军队,还是北方四国的军队,这老板都能逢源其中。」

  杨宗志嘻嘻一笑,打趣道:「那也不如我们倩儿公主有本事,无论来的是爹
爹的正规军,还是娘的娘子军,还是我这杂牌军,也都是能够左右随意逢源的。」

  倩儿将小脑袋一偏,酸酸的道:「我只是个小丫头,一个从小多病的野丫头
罢了,哪里是什么公主,只怕有些人是想起了那位真正的公主了吧。」

  说到这里,一阵酸气再也抑制不住,兀自偏过头不肯转回来。

  杨宗志心下一阵默然,心想自己稀里糊涂被许了一个公主,别人都以为那是
天大的美事,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,只是自己却觉得殊无快乐可言,自己若是每
天要好像卢圭大人那般卑躬屈膝,伺候皇家,那是累也累死了,倒不如在外出征
来的逍遥自在。

  倩儿转头半晌,偷眼望去,见杨宗志默默坐在那里,不像平时千般万般哄劝
自己转回头来,芳心不由得一惴,本想维持住自己的脸子,可心中却终究又害怕
了起来,委屈的问道:「志哥哥,你可是生我的气了?你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
总是不懂事的对吧?」

  说到第二句的时候语气已经带有一丝哭音。

  杨宗志一惊,这才反应过来,知道自己刚才自顾自的想心事,忽略了这个小
丫头,便笑道:「我只是在想,如何能让出征永远不要回去才好,咱们一家人就
在这望月城内找个地方住下来,这才快乐的很。」

  倩儿一听得心花怒放,欢声道:「志哥哥,原来你也不想回洛都的么?你也
喜欢这北郡风光,不喜欢那……那……鸾凤公主的么?」

  杨宗志哈哈笑道:「什么什么公主啊?……我只认得倩儿公主,其余的公主
一概不识得。哈哈……」

  倩儿再听到这番话,心情更是难以平静,激动的双手轻颤,紧紧握住杨宗志
的手细声道:「倒叫你……不是骗我的才好,倩儿听到你说这些话,便是……便
是立时死了,也是心甘情愿的。」

  杨宗志赶紧正色接道:「傻丫头,你说什么傻话,你道哥哥是个忘恩负义的
人么?……唉,十年前,爹爹救回我的那天,我其实也心里害怕的紧,周围都是
些拿刀的大叔,大多凶神恶煞,爹爹当时身穿铠甲,威风凛凛的很,但是我也是
不敢接近的,这时爹爹身后伸出你这么一个小脑袋,便是这一双眼睛,让我放下
心来,就好像我与这双眼睛的主人从小便是亲人一般……唉,可恨我小时候的事
情竟然完全忘记了,半点也记不起来。」

  倩儿听他说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,也是不禁悠然神往,再听到他说起他不
记得十年以前的事情,面上又满是怜惜之色,紧了紧握住的手,温言说道:「不
妨事的,志哥哥,爹爹也曾经说过,你那么小小的年纪,经历过那样残酷的场面,
忘掉了过去的记忆,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。你自己放宽心些,便当我们是
真真正正从小一起长大的罢。」

  杨宗志听见倩儿温柔安慰自己,一张秀美的脸孔满是怜惜自己的爱意,柔情
种种的眼神看着自己,不觉也点头道:「岂不正是,我们一家正是从小生活在一
起的,这是再确实也不过的事情了。」

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09章望月城之三

  二人坐了一会,就见一群身着彩衣的姑娘各自托了一盏灯走了上来,每个姑
娘手执彩灯走到一个酒桌旁,这些小姑娘都是十几岁年纪,彩巾蒙面,只看到身
材都是娇小美好的很,但是也不似北郡女子的俊秀挺立,可惜无法望见面孔。

  杨宗志这桌也是走来一个彩衣姑娘,身材妙曼无双,拿了彩灯放在桌上,用
手对着彩灯轻轻一转,这彩灯竟然滴溜溜旋转了起来,杨宗志看的好奇,笑着打
趣道:「这彩灯中莫非都关的是萤火虫么?」

  那个彩衣姑娘「嗤」的笑了一声,深深的看了杨宗志一眼,也不说话,再轻
轻扶起彩灯上的盖子,手再一松,那灯盖竟然飘了起来。

  杨宗志转头向邻座看去,看到大家桌上的彩灯盖子都飘起来,不禁心中更是
惊讶,望了一眼倩儿,只见她盯着这个彩灯和盖子看了半晌,才幽幽的道:「这
灯盖只怕就是一盏孔明灯了。」

  杨宗志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从小就聪明伶俐,而且博览群书,特别是认识自己
之后对兵法和机关制造上的书都看了个透,说是要帮自己长大之后建功立业,这
次出征,所以爹娘要自己带了这个女军师来,见到妹子这么说,那彩衣姑娘轻轻
的一点头,自然就应该是孔明灯了。

  再看到彩灯飘起来之后,下面慢慢露出一个盘子,随着彩灯盖缓缓升高,露
出了里面的美食,杨宗志紧紧的盯着那盘美食,老久才叹了口气,道:「我真的
很害怕,这么美丽的彩灯盖子下面不会是一盘……普通的……扬州炒饭吧。」

  倩儿和彩衣姑娘都格格的笑了出来,倩儿笑的直喘气道:「志哥哥,多么美
好的食物啊,被你说的这么不堪的。」

  杨宗志嘻嘻一笑,再不说话,端起桌上另上的一壶烧酒,倒了一杯,一口饮
尽,只觉一股烈气顺着喉咙直达肺腑,浑身都烧了起来,俊面被酒气一冲,带点
红红的,却更见神采飞扬,杨宗志暗赞一声「好酒」彩衣姑娘呆呆的盯着杨宗志
看了半天,才惊觉其他桌的同伴都已经退下了,赶紧慌慌张张的福了个礼,也退
了下去。

  杨宗志再倒杯酒,又一饮而尽,这才叹了口气,耳中听见倩儿欢呼一声,道:
「志哥哥,这灯饭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呢。」

  杨宗志这才凝神看去,就见这灯饭扒开之后都是一粒一粒金黄色好像米饭一
样的颗粒,在这头顶彩灯的营造下,泛出五彩的光华,确实是美丽非凡,让人一
看就很有食欲。

  倩儿又道:「原来这灯饭是配合在一起的,饭粒是肉松玉米炒饭,用了不知
道什么油一炒,显得如此光华夺目。」

  杨宗志眼见这灯饭如此煞费心思,道:「只怕这酒楼的老板不光有本事的很,
而且还有心思的很那,作菜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,一般的酒楼就会在香和味上大
下苦功,只是能够把这色发挥到如此极致的,确实少见。」

  杨宗志刚刚说到这里,蓦然听见身后一个好听得娇滴滴声音接道:「那就多
谢公子的夸奖了,小女子可不敢当。」

  杨宗志和倩儿转过头,看见一个同样是身着彩衣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两人的
身后,这女子未曾彩巾蒙面,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年纪,挽发髻,娇唇凤目,长眉
入鬓,鬓角两边有长长的发丝垂了下来,隐隐看上去带些棕色,更增加一层娇艳,
身着的彩衣和刚才端上灯饭的那些女子又有不同,她的彩衣更贴身紧致,照的一
身丰满婀娜的曲线扑面而来,凸显成熟风韵。

  那女子对杨宗志和倩儿各看了两眼,走到近前来,行了个礼,笑道:「两位
都是贵宾,瑶烟前来打搅,原是冒昧的很,但是见两位都是神仙般的人儿,不禁
心生慕羡,自想上来结识一番,失礼的很。」

  说完一笑,确实是妩媚的尤物。

  杨宗志目光一扫,淡淡笑道:「无妨,老板请坐吧。」

  瑶烟应一声,一旁的倩儿眨一下眼睛,对着杨宗志说道:「志哥哥,你如何
知道这瑶烟姐姐是这里的老板?」

  杨宗志叹口气,说道:「我刚刚大夸特夸这望月楼的老板,没想到应声的是
一个美丽的老板娘,看来我们来这望月楼前,确实是应该多方打探一番,下次既
知是美丽老板娘的话,一定要说,这酒楼的老板不光是气质高贵,风流动人,而
且这一手设计服饰的本领那也是高强的很那。」

  瑶烟和倩儿都被逗的一笑,倩儿只是一笑,便止住了,定定的望着志哥哥。
那瑶烟这一笑却是止不住,直笑的花枝乱颤起来。

  酒楼上很多桌客人这时俱都安静了下来,皆在偷偷打量这老板娘,这瑶烟本
有风华仪态,这声笑的放纵,看在各位客人眼里都是一种诱惑。

  瑶烟笑了一阵,忽然一止,伸出手来,倒是根根玉指,轻轻「啪」一拍,就
见刚才那群彩衣姑娘又鱼贯而入,手里各自拿的琴筝鼓瑟,走到东首的台子上。

  当先一位姑娘端着琵琶,遥遥朝众人一揖,缓缓坐下,叮咚一声起调,后面
群乐骤起,放声唱了出来,唱的是:将军魏武之子孙,于今为庶为清门。

  英雄割据今已矣,文采风流今尚存。

  学书初学卫夫人,但恨无过王右军。

  丹青不知老将至,富贵于我如浮云。

  开元之中常引见,承恩数上南薰殿。

  凌烟功臣少颜色,将军下笔开生面。

  良相头上进贤冠,猛将腰间大羽箭。

  褒公鄂公毛发动,英姿飒爽来酣战。

  先帝天马玉花骢,画工如山貌不同。

  是日牵来赤墀下,迥立阊阖生长凤。

  诏谓将军拂绢素,意匠惨淡经营中。

  斯须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。

  玉花却在御榻上,榻上庭前圪相向。

  至尊含笑催赐金,圉人太仆皆惆怅。

  弟子韩干早入室,亦能画马穷殊相。

  干惟画肉不画骨,忍使骅骝气凋丧。

  将军画善盖有神,必逢佳士亦写真。

  即今飘泊干戈际,屡貌寻常行路人。

  途穷反遭俗眼白,世上未有如公贫。

  但看古来盛名下,终日坎壈缠其身。……

  瑶烟姑娘鼓掌之后,便自坐在了杨宗志的对首,只是那眼波还在流转,风情
依旧在,深深望了杨宗志一眼,问道:「敢问公子高姓大名,看来不是这望月城
人士一般?」

  这声清脆,仿若清纯少女一般。

  倩儿这时的脸色已有一些不好看,轻轻「哼」的一声,杨宗志浑不在意,微
微一笑,回答道:「在下叫杨定州,自然是那定州人士了。」

  转念又道:「这是在下的妹子,小名叫做倩儿。不知道老板娘亲自出来见召,
有何指教呢?」

  瑶烟美目四顾一盼,见其他酒桌上的男客人纷纷露出色魂予受的神情,咯咯
一笑,道:「我看我们筠儿来给公子送了灯饭之后回去,便一直魂不守舍,灵魂
出壳,再也唤不回来,心中好奇,就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风流人物,没想到却见
到了公子。」

  杨宗志皱眉道:「筠儿?莫不就是刚才给我们送灯饭的彩衣姑娘?」

  瑶烟点头道:「正是。」

  转头望向台上,再道:「我望月楼上有十五个歌舞姑娘,这筠儿姑娘可是这
里的头牌,即使是在这北郡十三镇当中,那也是响当当的名字……」

  说到这里扶起酒壶,帮杨宗志斟上一杯新酒,眼波又深情的瞟了他一眼,继
续道:「却不知公子有何手段,倒让筠儿丫头见了公子一面就难以自制了,咯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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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10章望月城之四

  杨宗志听得哑然一笑,暗想,看来这最前面的抱琵琶的小姑娘就是那筠儿姑
娘,但见她此刻正端坐于台前,抱着琵琶,遥遥望着这里,口中发出黄鹂一般的
声音,心想原来这姑娘的声音这般好听,刚才她只是笑,一句话也不多说,那自
然不想被凡夫俗子听到自己的天籁。

  杨宗志突然脑中念头一转,又想道:「这彩衣姑娘的口音决不是本地人士,
听这词韵的唱腔,倒好像是西蜀的唱法,只是不知道这些姑娘怎会到了这望月城
的。」

  他自小跟着爹爹南来北往,当年在西蜀剿罗天教余孽也呆了一段时间,心中
渐渐疑虑起来。

  杨宗志皱眉正想说话,倩儿突然欺身过来,缓缓依到他怀中,轻轻说道:
「志哥哥,我有些累了……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好么?」

  杨宗志本来心头疑惑,正想出声询问,听到倩儿呼累,只得「嗯」了一声,
一点头,就要起身付帐离去,瑶烟见杨宗志竟是说走就走,心中一急,唤道:
「公子且慢……」

  倩儿一颦眉,就要发作,突然看见楼梯处「蹭!蹭!蹭!」

  上来一个军官,跟从了六个卫兵,嚷道:「谁都不许走,全部坐下。」

  那军官身高臂长,齐身盔铠,看是习武之人,手掩身后的军刀的刀柄,大喝
道:「本官怀疑此处藏有大宛国的奸细,全部都坐下接受检查。」

  歌声到这里正好终止,众人一听都是心惊,交头接耳起来。

  瑶烟本来正欲留住杨宗志,此刻见事发变故,只将眼波一转,站起来咯咯笑
道:「这位官爷,怎可说我酒楼中藏有奸细呢?我这都是望月城中的大户和巨头,
便是郡守杜大人也都是清清楚楚的呢!」

  杨宗志看她这话说的软中带硬,显是和郡守大人关系非浅,拿话来提醒这军
官。

  那军官哼的一声,转头回来望向瑶烟,待得甫一接到瑶烟的眼神,竟然泛起
惊艳之感,觉得那玉面笑容皆是自己梦中所想,细细望去,只想沉迷在这笑容之
中。

  军官心中一惊,赶紧咳嗽一声,这才正色起来,说道:「下官候武,就是奉
了杜大人的手令来这里稽查奸细的,还望夫人给予协助则个。」

  这话虽然还是说的声色俱厉,但是气势已经弱了三分。

  杨宗志心中一动,想起由洛都出发之前,皇上曾经说过,要将这北郡的全部
守城武官换成龙武卫军官,看这候武的穿着和口音,显然是从洛都过来的,只是
没想到来的这么快。

  过一阵,身边的瑶烟又笑了一声,道:「各位官爷深夜还在此查案,倒是辛
苦之极,不如各位都坐下好好休息一番,让瑶烟也好亲自奉上一杯水酒,可好?」

  这话说的妩媚动听不已,尤其是最后一句话,带有一种奇异的节奏,让在座
各位都感到瑶烟这是在对自己款款低语,要对自己一身相许,又觉得她是属于自
己的深闺怨妇,见丈夫忙于公务而轻言怨怼。就连这上来缉拿奸细的候武将军也
是满脸胀得通红,双目直直的望着瑶烟,就欲不再掩藏自己心中的爱怜。

  倩儿却是毫不受诱惑,听得暗哼一声,只把眼神转向杨宗志,只见他只是低
头喝酒,就好像老僧入定,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,心中这才涌起一股欢喜。

  杨宗志抬眼向四周一扫,见到四周的宾客都是满心陶醉的神态,只有南首坐
了一个白衣翩翩佳公子抬眼望天,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婉词,再一转,看那候武
将军已经快要急不可待的向自己这桌走过来了。

  杨宗志心中暗暗一叹,不忍皇上派出来的人这般受折辱,把手中的最后一杯
酒一饮而尽,砰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面上。

  楼上众人听到这「砰」的一声,这才从迷醉中渐渐清醒过来。

  瑶烟听到这砰的一声,也是心内一颤,轻轻唤了一句:「冤家……」

  知道今夜再也无法媚惑众人,可在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怪他。

  候武这才从刚刚的失态中醒来,脸上一红,再重重的咳嗽一声,尴尬的一笑
道:「还望夫人不要责怪我等鲁莽,只是军令在身……」

  瑶烟一口截断他的后话,冷声道:「官爷请便。」

  说完再不多言,也不望他,就仿佛真是生气了一般。

  候武再一笑,咙声道:「那就请各位坐好吧,我等要挨个搜身。」

  说完径直先向杨宗志这桌走来,瑶烟一皱眉道:「候官爷不会也要搜查妾身
的身体吧?」

  话一说完全都是冷意,竟是对这候武再也不假辞色。

  候武尴尬一笑道:「下官岂敢……只是这在坐的二位说不得是要搜上一搜的。」

  说完就要走近来。

  瑶烟一咬牙,正在发作,突然听到台子上「啊」的一声,那个筠儿姑娘却是
手提衣裙跑了过来,伸手一指杨宗志,对候武说道:「官爷恕罪,这是小女子的
远房表哥,正好从老家过来看望小女子的,决不是官爷所说的奸细。」

  这筠儿语声动听,却不似瑶烟般可以媚惑众人,只是一股天然的娇气。

  候武迟疑的看着杨宗志,杨宗志微微一笑,也自和他对视。

  瑶烟咯咯一笑又道:「筠儿你倒是紧张你这……呆头表哥,生怕别人把他吃
下去了一般。」

  筠儿听得头一低,若不是脸上披着彩巾,那羞红已经抑制不住,只是那露出
的一双美目也都带上了嫣红,只得将头抵到胸部上了。

  倩儿听到瑶烟唤志哥哥叫作「呆头表哥」心里的一股酸意再也忍不住,就要
站起来发作,突然桌下伸出一只温良的手来,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,那手厚重
中带有温温的热度,自己被这热意一熏,却再也发作不出来了。

  候武见势忙嘿嘿一笑,道:「既如此,那便不好打扰了。」

  说完向瑶烟一笑,言语中讨好的意味再也掩饰不住。

  杨宗志看的眉头一皱,摇了摇头。又听见南首一声轻喝:「你敢?」

  竟是见南首那白衣翩翩佳公子一掀衣角站了起来,洁白俊逸的脸上神情凛凛
不怒自威。

  他身边的兵士被他威严所慑,兀自不敢上前用横,候武看的一怒,暗想自己
刚刚出师,便四处受制,说不得要用些强硬手段来。

  候武几步走到那公子身边探手过去道:「我等奉郡守大人的手令前来捉拿细
作,不合作的可别怪我等心狠。」

  说完变爪为掌向那公子胸前印去。

  那公子目光一怒,轻叱一声,右手向候武的掌上一引,便将劲力引到了旁边。
候武咦了一下,稳住身形,一直按住不动的左手握拳一拳轰了过去,这拳上倒也
劲头十足,嚯嚯带有风声。

  杨宗志一点头,暗道:「这才是他的杀着,他先前右手出招,全是虚招,这
候武应该是个左撇子,这拳法应该就是宫中流传甚广的『域安拳』了。」

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11章望月城之五

  杨宗志兀自想了一下,忽然身前花影一闪,那筠儿姑娘却是冉冉走到自己面
前,轻声问道:「公子可还要加些酒么?」

  说完只是拿眼望着他,这时场面所有焦点都集中在那相斗的二人身上,筠儿
姑娘却是看也不看一下,双眼尽是痴痴的望着杨宗志的俊脸。

  杨宗志转过脸来看了看她,露齿一笑,对她摇了摇头。

  南首相斗二人已经斗了十几招了,候武是一套域安拳法尽数展开,打的虎虎
有生,那公子却是避重就轻,只是不断用他那引劲力的办法,不住把候武的拳劲
引到两边,两边的客人和座椅尽皆遭了殃,只觉得气劲十足,纷纷都向远处躲去。

  杨宗志见这候武人虽鲁莽,但是这域安拳法倒是练的有七分火候,想是在这
上面下过苦功,那公子不与候武硬碰,只是使巧劲躲避,看来是不想露出自家武
功路数来。只是他一味躲避,虽可保得一时平安,但是也不能将候武的拳法破去。

  两人再相持的片刻,候武看这公子不敢和自己拼劲力,只是用巧劲吸引,心
道:「这白面小子原来力气小的紧,只是仗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法躲避,这楼
上空间如此小,我只要逼你到一个角落,用劲力封住你,还不叫你束手就缚?」

  候武想毕大喝一声,身形暴起,众人都觉得这楼上虽然还有彩灯盏盏,但是
竟然光线暗了许多,想来是候武将劲力都逼发了出来。

  候武的右手往回一转,左手砰砰砰连出三拳,正是这域安拳中的精华,叫做
「三拳开岳」说的是这三拳打出来,就是一座山在面前也要轰开了。

  那公子连引走两拳,只是这第三拳却再也引不开去,只有硬拼一途,只见那
白衣公子目光中略一犹豫,右手轻轻抬了起来,握掌为拳,就要迎上去,候武看
的眼中一喜。

  杨宗志看到那白衣公子右手握掌为拳,只是那手势奇怪,四指紧握,大拇指
竟是蜷入食指和中指之间,隐隐露出大拇指的指尖来,心下暗中叫糟,知道这是
破气功的手法,候武要是中了此拳,一身气功就要被化去了,忙身形一闪,后发
先至,右手一搭,硬生生将候武这要发出的一拳拉了回来。

  候武眼见一拳就要奏功,心下正在暗喜,却不想被人一把将拳劲拉了回来,
转过头来一瞪眼,见是表哥公子,喝道:「你想作甚,莫非是想造反么?」

  杨宗志微微一笑,手指着白衣公子,道:「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,在下知
道他可不是大宛国奸细的,还望官爷明察。」

  那白衣公子奇怪的望了杨宗志一眼,看见杨宗志正好转过头来,对自己眨了
眨眼,俊面不由得一红,忙自己转过头去。

  候武暗道:「只怕你和这白衣公子都是一伙的,我今日把你二人都拿下,到
时候也好叫那瑶烟姑娘有求于我。」

  想到这里心中得意,嘿嘿一笑,正要说话。

  杨宗志又转过头来,对候武低声道:「官爷请借一步说话。」

  说完自走到无人的南首楼边,候武不由自主的跟了几步走到他身边。

  杨宗志看着楼下的皑皑白雪,此时城内欢庆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歇息,只有远
处还袅袅的传来几声烟火的闷响和夜半惊醒的犬吠声,在这雪夜中,显得甚是孤
寂。

  这望月楼在望月城内原是最高的屋层,他此刻站在这望月楼最高的第八层,
看着下面,只觉得心中涌起一缕感伤,想是离开洛都有一段时日,不见爹娘,心
中挂念。

  杨宗志转过头来,对着候武轻轻问道:「官爷从宫中过来望月城有得几日了?」

  候武正要下意识回答,突然心中一惊,嘎声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如何得知
我的出处?」

  杨宗志也不说话,只是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虎头腰牌,正是皇上御赐的节制北
郡十三城守军的令牌,放在自己身前一晃,候武忽然看到这个令牌,心中更是惊
讶,忙准备下跪道:「卑职参……」

  半途被杨宗志用手轻轻阻住。

  杨宗志轻声又道:「候大人不必多礼,我的身份不必声张,今日之事就这样,
你先去吧……」

  候武轻应声是,又望了一眼瑶烟,转头带着兵士下楼去了。

  白衣公子站在杨宗志和候武身后的不远处,隐隐听见几句:「……宫中……
卑职……不必声张……」

  心中充满惊讶,定定的看着杨宗志的背影暗道:「莫非这个人才是这其中的
主事人,一直暗暗隐在角落观察这周围,让手下这莽官四处喧嚣,好趁水摸鱼?
……哎呀不好,刚刚他看见我使出了那招,赶紧就过来阻住了他手下,只怕这时
对我的身份已经是满心怀疑的了。」

  白衣公子正在暗想该如何脱身才好,突然见杨宗志转过身来,脸上的落寞一
扫而空,对着他笑道:「兄台可受惊了?」

  白衣公子看的一呆,呐呐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脸色却又红了起来。心下暗
恨自己无用,自己好不容易向父王请了这差事出来办,原本下定决心要作的漂漂
亮亮的回去,怎知一碰到这个少年,却紧张的连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当下暗自咳嗽一声,倔强道:「没事,多谢兄台关心。」

  说的却是文人墨客的语调,白衣公子看着杨宗志只是对着自己笑,却不说话,
心中更认定他已经看穿了自己,恍惚道:「在下还有要事,这便告辞了。」

  说完一揖手,就往楼梯走去。耳边却听到杨宗志唤了一声:「兄台稍等。」

  杨宗志几步走到自己的桌前,对着倩儿道:「倩儿,我们这就回去了,可好?」

  倩儿看杨宗志径直向自己走来,理也不理那狐媚的瑶烟和楚楚可怜的筠儿,
心下受用,甜甜一笑道:「志哥哥,我都听你的。」

  说完还向那瑶烟一瞪眼,在她的小心思里看来,瑶烟的威胁要远远大于筠儿
的。

  杨宗志帮倩儿整好锦袍和毛裘的帽子,一搭倩儿的手正要携手离去,转头看
见瑶烟和筠儿都定眼痴痴望着自己,眼中热泪滚滚,想是看杨宗志不理他们,心
中难过,再不抑制,只怕这热泪马上就要喷涌出来了。

  杨宗志抱拳一笑道:「瑶烟姑娘的款待之情和筠儿姑娘的让兄之德,在下铭
记心中,这便告辞了。」

  说完一拉倩儿就要向楼梯走去。

  突然筠儿姑娘抢前一步,挡在杨宗志的身前,脆声哽咽道:「能够认识公子
是筠儿的幸运,只是这次见面,以后相会无期,筠儿以后遥想公子意气风发,也
是慰寄。这便让公子见了筠儿的真面吧。」

  筠儿说完素手一掀,竟然将脸上蒙着的彩巾取了下来。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
少女面孔来,素淡的美容,娇小的红唇,挺翘的瑶鼻,只是腮边有一颗美人痣,
使得这清丽的面容多了一份媚惑之态。

  众人均觉得眼前一亮,看这筠儿姑娘只怕不是人间佳丽,而是天上宿星下凡
来。

  瑶烟站在旁边低声惊呼道:「筠儿……你……」

  杨宗志也觉得面前一亮,面前呈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玉人,却端的是一副
美人坯子,同时觉得握住倩儿的手上一痛,又顾念着刚才那白衣公子的事情,心
中一笑,道:「姑娘秀美,冠绝天人,小子的眼睛却也有福了。」

  说完再不多看,转身就走了。

  众人皆围观过来,想要一窥天人容貌,筠儿姑娘神色一冷,迅疾把彩巾又重
新覆上,也转头下去了。

  瑶烟把手一挥,道:「各位受惊了,现下没事了,姑娘们,给每桌都重新上
一份刚才一样的酒菜。」

  说完嫣然一笑,风情万种。

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12章望月城之六

  杨宗志、倩儿和白衣公子下的楼来,杨宗志想着心事,一手牵住倩儿,一手
牵马,也不说话,缓缓踏雪而行,倩儿跟在他身边,只是拿眼望着她,欲言又止,
白衣公子心中惴惴,既是开心,又是不安。

  突然杨宗志抬起头来,笑道:「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的。」

  白衣公子心里大是不忿,暗想:你这会才想起来我来了,刚刚见那筠儿生的
貌美,便是痴呆了这半天。想到这里,拿眼瞪了一下他,才幽幽道:「在下姓月,
名赛。」

  杨宗志脑中念了一遍,只道:这姓名倒也怪异,只怕不是中原姓氏。接着又
问道:「月公子住在哪里的,可是这望月城中么?」

  月赛心道:「我可不能在你面前太没用的,没得让你小瞧了。」

  傲然一笑道:「不是,我住在这望月城外的,这便是要出城而去了。」

  杨宗志哈哈笑了一声,喜悦道:「那可巧极了,我兄妹二人也是住在城外的,
正好大家一起出城去了吧。」

  月赛心想:你只怕是千方百计的是想要打探我的情况,所以才这么说,我偏
不让你如愿。想到这里,也不说话,只是一笑。

  过一会,月赛又听见杨宗志对倩儿说道:「倩儿,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说,回
去只怕是要翻墙钻洞的了,我看这会,城门早已紧闭了,说不得我这个小贼只能
带着大小姐作回雌雄大盗了。」

  倩儿格格一笑,道:「只是你这小贼又怎能运走这马和月公子呢?」

  杨宗志对倩儿眨下眼,道:「倩儿,你怎能把月兄和这马相提并论呢?他们
一个是顽冥畜生,一个是风流人物,那是大大的不同。」

  月赛听得心下气苦,暗道:「你这人偏是故意气我的是吧,我也偏不向你示
弱。」

  想完故意用劲将头一转,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再看他一眼。

  杨宗志看月赛的样子,心中好笑,故意道:「哎,你们看城楼上有一个白衣
大胖和尚,正在端坐吃肉喝酒呢。」

  说完用手一指,倩儿和月赛都禁不住好奇,齐齐抬头看去,耳中又听见杨宗
志哈哈大笑道:「受骗也,受骗也。」

  倩儿娇嗔道:「坏哥哥,坏哥哥,尽戏耍倩儿……」

  说完在杨宗志身上打了几拳。

  月赛知道杨宗志戏耍的是自己,咬了咬牙,重新又将头转到一边,只是双目
一迷,尽力吸气不让泪水涌将出来。

  行了一会,月赛心神恍惚,突然又听到杨宗志说道:「就是这里吧,这处城
墙无人把守,正好方便我等小贼行事。」

  说完杨宗志转头对月赛说:「月兄在此稍等,我先下去安置了倩儿和马匹,
再在下面接了月兄下来。」

  杨宗志一挽倩儿的手,一手托住大马的腹部,轻道一声:「起」自带着倩儿
和马匹跃了下去。

  月赛在城楼上往下望去,只看见杨宗志等人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,心
里突然害怕起来,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心想你这坏蛋这般托大,这里下去只
怕有得几十丈高,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。

  但见杨宗志快到地面的时候,身边的积雪被他真气所激,都翻涌了起来,杨
宗志身子突然飞快的旋转了起来,带着倩儿和马匹都跟着快速飞转,到了地面用
个柔力一送,让倩儿和马匹都稳稳的落在了地面,月赛看着松了一口气,突然听
到下面杨宗志「哎呀」了一声喊,身子一个站立不稳,摔倒在地,没了动静。

  月赛心里一痛,整个心儿仿佛被巨锤猛的一击,自己身边忽然没有了声音和
颜色,只是看见下面的倩儿飞奔到杨宗志的旁边蹲下,那高头大马兀自呆在那里
望着二人。

  月赛只感到一股热泉从双目中喷涌而出,再也抑制不住,想要放声大哭,沙
哑着声音对下面喊道:「喂,你怎么样了?有没有事啊?」

  声音传出,如血如泣。

  突然,月赛看见下面的杨宗志以一个江湖上卖拳耍艺,人人都会的鲤鱼翻身
立了起来,向城墙上面招手道:「月兄,在下好得很那,一点事都没有,多谢关
心啦,你这便也下来吧。」

  声音传上来,中气十足,哪里象受伤的样子。

  月赛一怔,突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,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呼:「他没事的,他
没事的。」

  这身边的颜色又重新汇聚了上来,他明白自己又受了这坏蛋的耍弄,只是心
里为何好像也千般欢喜,万般高兴。

  月赛又气又恨的喊道:「没摔死你这小子是你幸运,你让我也跳下去莫非是
想图谋不轨?」

  杨宗志在下面哈哈大笑道:「月兄尽管跳下来,在下这兔子搏猪手练了很多
年,轻易是不会失手的。」

  月赛听到他把自己比喻为猪,心中更是气忿,暗道,我这跳下去,第一件事
就是对着你那可恶的嘴巴死命的咬上一口,让你还说话气我不。突然又想到自己
主动去咬他的嘴,那不是……那不是……把自己的初吻也献了出去?想到这里,
月赛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,脸色红的象血一样,望着下面的人儿,嫣然一笑,
也轻轻的跳了下去。

  杨宗志在下面看见上面的月兄轻轻跳了下来,银色的雪幕之下,白色衣阙纷
飞,宛若出尘的仙子一般圣洁,暗运了一口气,双手交互拍出,闪电般连拍出十
三掌,到了第十三掌的时候已经一掌轻轻拍到了月兄的腰上,带的月赛也飞转了
起来。

  耳中听得月兄「啊」的一声轻呼,杨宗志心想,这月兄面子却是嫩的很,想
到这里顽皮心起,却是不再拍掌,而是双手急急的抱出,口中嚷道:「哎呀,坏
了,坏了,兔子搏猪手不管用了……」

  月赛在空中看见杨宗志慌乱的张开双手抱了过来,偏偏自己身处半空,无法
躲避的开,芳心一凄,闭上双眼,暗叫一声:「偷心的小贼子……」

  任由杨宗志将自己抱了过去。

  待得月赛缓缓睁开双眼,却见杨宗志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自己,
不由得脸上一红,轻声怨道:「还不放我下来?」

  杨宗志这时只闻到一股熏人迷醉的幽香传了出来,心想这月兄也太多脂粉味,
直如小娘子一般。哈哈一笑,将月赛放了下来。月赛刚一下地,差点站立不住,
杨宗志正要伸手去扶,月赛忙运劲一挥手,强自立住,只是双手已经羞的不知道
该往哪里放才好。

  月赛再抬头起来,只见杨宗志已经一把抱起倩儿,跃上高头大马,对他哈哈
一笑,抱拳道:「月兄保重,咱们后会有期。」

  月赛突然心儿一紧,正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字,又听到杨宗志道:「在下
姓杨……」

  月赛接道:「我知道,你叫杨定州是不是?」

  杨宗志对着他微微一笑,月赛害怕他意会出自己开始偷听他和瑶烟说话,赶
紧低下头,只听见杨宗志又笑道:「在下其实不叫杨定州……」

  月赛一愣,抬起头来看着他,只觉得他目光深邃,遥遥望着远方,显是想起
了什么往事。

  杨宗志又想起十年前中原定州城大战,十万突厥人,爹爹大获全胜……耳边
突然听到倩儿在身下轻呼道:「志哥哥……」

  显然是这丫头知道自己正在想起十年前,便接着道:「其实在下有记忆的时
候就是生活在定州的,所以这么说也不错,在下的名字叫做杨宗志,以后大家就
兄弟相称,月兄告辞了!」

  哈哈一笑,打马而去了。

  月赛听着他报出姓名来,心中闪电划过,感到咚咚耳鸣,再看着他骑马远远
而去,只觉得憧憬中的世界轰然坍塌,渐渐目光迷离了起来,也不知是泪水还是
雪花,口中只是喃喃念道:「杨宗志……杨宗志……杨宗志……」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13章紫玉之一

  杨宗志骑马抱着倩儿匆匆向大营方向赶去,此时天空的雪下的更大了,杨宗
志深怕倩儿的身体经受不住,紧了紧抱倩儿的手,只见倩儿躺在身前,一双明亮
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,杨宗志轻轻一笑,温柔道:「倩儿,今日可累了么?」

  倩儿微微摇了一下头,看着他的眼中有了一丝黯然,欲言又止。

  杨宗志看的一阵心疼,道:「倩儿你有心事了么?」

  倩儿又摇一摇头,轻声道:「志哥哥,那个瑶烟姑娘和筠儿姑娘可是生的都
花容月貌的很?」

  杨宗志想了一想,也答道:「确实是长得异常美丽的,倩儿为何问这个?」

  倩儿不答他的话,继续说道:「我在望月酒楼上看那些男客人望着她们的时
候,都目光呆呆的,就像是马上将他们的灵魂都交了给她们都是心甘情愿般。」

  顿了一顿又道:「志哥哥,你说她们有多漂亮?」

  杨宗志点头道:「她们有多漂亮我却评价不出来,只是我知道她们都不是简
单人物,没错的话,她们都是修习了媚功的。」

  「媚功?」

  倩儿惊讶的问道:「那是……种什么功夫呢?」

  杨宗志又想了一想,才说道:「我听师父说,天下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魔门功
夫叫做『似玉功』,取得是如花似玉的意思,就是说女子修炼了这门功夫,便可
以把她自身的美丽成倍的发挥出来,这样她无论是一颦、一笑都用上了这门功法,
心志不坚定的人见了,往往就控制不住心猿意马,被她的功力所趁,自己的功夫
那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了。」

  倩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,又问道:「怪不得,那瑶烟……上的楼来,只是
朝大家一撇眼,那些人的心神就不自觉的为她所吸引,那筠儿只是摘下面巾来,
那些人便魂都不见了一般……志哥哥,我看你开始也是浑不在意她们两人的,只
是后来候武上来了之后,对着那……那瑶烟献媚献好,你却在一边皱眉摇头,莫
不是你也受到了那……媚功的影响,心志不坚定了起来?」

  杨宗志听到这里,微微一笑,问道:「倩儿,你说那候武是个什么人?」

  倩儿被问的摸不着头脑,不知怎么又牵涉到候武身上,只得道:「我怎知他
是什么人,你难道不是看他对那……瑶烟献媚得功而心里不舒服?」

  杨宗志满脸都是笑意,倩儿被他笑的一呆,羞气愠道:「你笑什么?」

  杨宗志朝远方快要到达的大营看了几眼,才悠悠的说道:「这次我们从洛都
来之前,皇上把我叫进宫里,对我说道:」宗志兄弟,你此去北郡,负责节制你
带去的十五万军队和十三城的驻地守军,拥有生杀大权。这北郡十三城过去的守
将都是脓包之致的废物,朕这次是决不会再用他们的了,朕从龙武卫校官中选了
十三名出类拔萃者,择日派往北郡去协助于你。『我就想皇上既然选了十三名出
类拔萃者派出来,那总不至于太脓包的吧……「

  说到这里,倩儿突然欢声道:「这候武就是皇上选来驻守望月城的龙武卫校
官,对吧,志哥哥?」

  杨宗志点一点头,又恨声道:「谁曾想派来的这个校官武功吧,倒还马虎凑
活,只是这心志嘛……却一般的很,人家只是对他笑笑,他却差点连心都掏给人
家了,怎么不叫我看的皱眉摇头呢?」

  说到这里,他仿佛真的痛心疾首般,又皱了皱眉,摇了摇头。

  倩儿见志哥哥没有受到那两个狐媚子的诱惑,这时才感觉天地重新明亮了起
来,先前心中的担心这才下去。

  又听到杨宗志在耳边低声说道:「那两人的容貌到底有多漂亮我真说不出来,
只是我却知道,假如我家的倩儿公主也练了那门功夫的话……那不光是望月楼的
那些人,只怕是这天下所有的有眼睛的男人……嗯,包括我,都要被媚惑到疯了
才对……即使是那些没有眼睛的男人,只要还有耳朵,还有鼻子,那都是要完蛋
的。」

  倩儿听到他说前半句,是又惊又喜,整个人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,淳淳的说
不出话来,再听到后半句,加上志哥哥在耳边轻轻软语,弄的浑身都痒痒的,直
欲酸软无力,无限娇羞的眯眼笑道:「你坏死了,谁要练……练那门劳什子功法
了?坏蛋哥哥,坏蛋志哥哥。」

  杨宗志看倩儿娇羞无力,双暇陀红,眼里全都是媚光,哈哈一笑,心想:
「倩儿真的是长大了,只怕倩儿现在这个样子和练了那门『似玉功』也都差不多
了。」

  才轻轻一拍倩儿,道:「小丫头,到家了,还不准备起来啊?」

  倩儿「啊」的一声,醒转过来,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骑到了大营门口,
任泊安他们三人正站在面前对着她笑呢,心里更是大羞。

  杨宗志抱着倩儿下了马来,任泊安走上前来接过缰绳,道:「少将军这个时
候方才归来,一路上可都平安?」

  杨宗志摇摇头道:「任大哥,往后若不是特别场合,你都叫我杨兄弟的好。」

  任泊安称了声是,劝道:「杨兄弟,你们早些歇息吧。」

  倩儿本来就不敢抬起头来看人,又听到任泊安说道:「你们」早些「歇息」
吧,脚下一颤,差点站立不稳,只得倚着杨宗志向大帐行去。

  进了大帐,杨宗志又缓缓将倩儿身上的锦袍和毛裘帽子褪了下来,露出里面
的淡紫色中裙,杨宗志看了倩儿害羞又有几分欢喜的模样几眼,笑了笑,说道:
「倩儿,今日我心中对自己说了三遍『倩儿已经是大姑娘了』。」

  倩儿听得脸又一红,一鼓小嘴道:「人家本来就是大姑娘的了,只是有些眼
神不好的小贼自己看不见的。」

  顿了一顿,又接着轻声温语道:「志哥哥,倩儿今日心中开心极了……前些
年,你不是要到终南山去跟师父学艺,就是要跟爹爹去处理军务大事,却总是没
什么时间理我的。」

  杨宗志听得心中好生惭愧,想起这个体弱的少女十年来对自己关怀眷念不减,
接口道:「倩儿,是哥哥对不住你,前些年总是在忙自己的事情,把我们的好倩
儿公主给忽略了,从今往后,无论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心愿,只要我作得到,总是
拼命让你遂了意愿的。」

  倩儿用手掩住杨宗志的嘴,缓缓道:「倩儿没什么心愿的,倩儿只希望能够
永远这样陪在你身边,只望你永远不要赶我走才好……」

  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靠在杨宗志的怀里,再连小手指也动不了一下。

  杨宗志鼻子中嗅到倩儿玉手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,神色也是一迷,只是瞬
间又清醒了过来,暗道:「不曾想倩儿这丫头对我依恋这么深,我可不能让她受
了委屈。」

  笑道:「倩儿你可困了么,我送你进去内帐休息可好?」

  倩儿躲在杨宗志的怀里,也不说话,也不动作,就仿佛已经入梦了一般,听
到杨宗志唤她,才勉强睁开眼轻道:「你再陪我说说话……」

  杨宗志扶着她来到大帐的将军宝座前,轻轻一笑,道:「傻丫头,我们要说
话何时不能说的?也不急于这一时的。」

  倩儿想了一会,闭眼道:「我只盼今夜永远不要过去才好,明日你又要去作
你的少年英雄,只是今晚却只是倩儿的志哥哥。」

           北方之战第014章紫玉之二

  杨宗志看倩儿执着起来,忙转开话题,便扶着倩儿坐下道:「四年前,爹爹
送了我去终南山拜师学艺,你可知道我都学了些什么?」

  倩儿想了一下,摇摇头道:「志哥哥,你从小就比倩儿还聪明,我十四岁那
年,翰林院的张伯伯来我们家,对爹爹说,倩儿以后可以去作一个女翰林。但是
倩儿知道,志哥哥,你比我还聪明百倍的,倩儿这些年拼命看机关算术和兵法的
书,只是想,志哥哥以后要是领兵打仗,定是有自己的主见的,平时自然是用不
到倩儿,但是要是有一天哥哥累了,倦了,那倩儿也可以帮哥哥分一些忧……」

  杨宗志轻轻「嗯」了一声说道:「倩儿在这机关算数之上却是比我强的多了,
我在终南山上学艺三年,可只是学到了一套身法和一套枪法……」

  倩儿一愣,心下奇怪,接口道:「志哥哥,你师父不愿意教你么?」

  杨宗志摇了摇头说道:「不是,我到终南山的第一天,师父让我坐下,看了
我很久,然后和我说:」志儿,你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,只是现在却不可说破,
想来以你将来的成就,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,只是我年轻时习了一套身法和一
套枪法,辅佐我独门的内功而成,你以后行军的时候倒用的着,只是你要答应我,
不可叫我师父,也不可对别人说我教过你。你可作得到?『「杨宗志叹口气,接
着道:」我当时一听,心中大急,心想:「我学不成艺,如何回去帮爹爹争战天
下?师父不愿意教我,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来敷衍于我?』于是就跪下道:」您
可是嫌志儿不够聪明么?『师父摇摇头,望着天,沉吟良久才说道:「不可说…
…不可说……』从那以后,师父就每天砍柴钓鱼,果然不